望舒回望了一眼皇後，擠了下眉眼。皇後開口道：“好，今天本宮就暫且放了你，明兒再找你算賬！”

    皇後帶著望舒往內室去。莫離覺得既疼痛，又委屈，邊擦著眼淚邊穿好衣服。

    衣服掉了兩顆扣子，這在宮裏被人看到是可以定個衣冠不整、誨淫誨盜的罪名，莫離不敢再回禦前，用手捂住衣領，大步跑回自己的屋子。

    肩膀上的疼痛還能忍受，腰上的卻實在難忍。針孔小，又有破皮，跌打損傷藥上不得，止血藥也用不上，隻能過生生挺著。

    第二日莫離當值，她疼的後半夜才睡著，沒睡一會就有人來叫了，莫離強打精神起床梳洗，天還沒亮，人就更慵懶。

    冷水洗了把臉，莫離才徹底精神。她穿戴好就去了養心殿，全福已經到了，好在燈籠下看不真切，全福沒看到莫離睡不足而造成的眼下烏青。

    兩個人分別帶了留個宮人等在門外，全福年紀也不少了，可自從莫離來了以後，整個人都更愛說笑也更有精神了，他自己還扯謊說原就是個開朗的人，身邊沒人敢跟他沒大沒小而已。

    說笑了一會，內室悉悉率率有了些聲音，應該是皇上醒了，可時辰還未到，全福也沒出聲。

    反而是皇上睡不著，朝著外麵喊了句：“全福，進來吧！”

    全福和莫離帶著人便進了屋，為防涼氣撲了皇上，眾人在外室脫了鬥篷。

    全福伺候皇上漱口，問道：“時辰還早呢，皇上怎麽不再睡一會？”

    皇上回說：“不睡了，上朝之前去一趟合，歡宮。”

    這是皇貴妃生病一來，這一次聽見皇上主動替起她。

    莫離一聲不吭伺候皇上更衣，整理衣領的時候特意小心避免觸碰到皇上。

    皇上突然抓住了莫離，一張溫暖的大手包住了莫離的手。

    莫離心裏一震，抽出手跪在地上，旁人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一時間都一動不動看著莫離。

    莫離也不說話，隻跪著。皇上開口說：“朕就是看看你還冷不冷，聽著聲音剛才還說在外麵侯著的吧？從明兒開始就在外室等著吧。”

    莫離扔是跪著，回道：“謝皇上隆恩，奴婢不冷，且有手爐暖著。奴婢們還是在門外吧，以免擾了皇上清夢。”

    皇上說：“哦，對。明兒不是你當值了，那就後日吧，在外室等。全福，你來伺候朕更衣。”

    全福放下皇上剛換下來的寢衣，上前繼續幫他整理衣領。

    皇上對跪著的莫離說：“你別跪著了，過去準備頭油吧，一會你替朕梳頭。”

    莫離應聲起來去準備梳頭的東西，手因為驚嚇反而變冷了。

    原先有重要場合或者前些日子為了給皇上留個好印象，莫離故意用脂粉蓋住了胎記，現在看來反而弄巧成拙了。

    可是皇上明明口口聲聲說不想選秀，怎麽會在自己身上起了色心？

    來不及多想，皇上已經穿戴整齊坐在了鏡子前。莫離鬆開皇上的辮子，拿起檀木梳輕柔地梳理著頭發。

    一雙巧手很快把頭發束好，時間尚早，皇上說：“莫離，你也陪朕一塊去看看皇貴妃。”

    莫離屈膝行禮道：“是。”

    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去了合，歡宮，合，歡宮門前的燈籠已經亮了，證明宮裏的主子已經醒了，如果她沒病，現在應該剛剛睡醒。

    雲鬢半偏新睡覺，花冠不整下趟來。這是何等令人癡迷的場景，可現在恐怕隻有麵容憔悴，人比黃花瘦了。

    門口的小宮女見到皇喜出望外，剛要傳統卻被皇上製止了。

    他隻帶了全福和莫離，讓其他人在宮門口侯著，走進了門口。

    裏麵傳來聲聲歎息，女使安慰道：“娘娘不要胡思亂想，現在都能坐起來了，娘娘的病就快大好了。”

    皇貴妃的聲音還是虛弱得厲害，“本宮的身子本宮自己知道，怕是沒幾天了。”

    探喜哭道：“娘娘…”

    皇貴妃慘白的唇上露出一抹笑，“探喜，別哭，人各有命，可能我就這麽長的壽吧！我隻是放心不下惟兒和本宮的小孫女，她還那樣小，本宮沒機會看她念書寫字，沒機會看她嫁人生子了。”

    皇貴妃說得真切，聞者傷心，莫離抬手擦了擦眼角。

    “皇上這個時辰還起了吧？”皇貴妃提到皇上，莫離站在皇上身後，看不見他的表情。

    探喜回說：“看這時辰該起了。”

    “要是時辰到了，皇上必然會起。還記得我剛進王府的時候，第一次侍寢，人小不懂事，非要鬧著皇上多陪我一會，你知道皇上怎麽說麽？”

    探喜是皇貴妃陪嫁丫頭的女兒，她母親去世以後就把探喜送到了宮裏，探喜對以前的事並不清楚，於是輕聲問道：“皇上怎麽說？”

    皇貴妃無聲地笑著，說：“你要是再調皮，本王就罰你去抄《女則》！”探喜看著皇貴妃一本正經地學著皇上的樣子，不禁破涕為笑。

    “新婦侍完寢就被罰抄《女則》，這要是傳出去我也不用活了，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敢讓皇上陪我賴床。”皇貴妃沉浸在回憶裏。

    皇上忽然轉身，大步流星地出了合，歡宮。

    全福和莫離一路小跑才跟上，全福問道：“皇上不進去看看娘娘麽？”

    皇上臉上沒什麽表情，回說：“時辰差不多了，該上朝了。你沒聽見皇貴妃說，朕從不遲麽？”

    全福又說：“皇上心裏記掛娘娘，合該讓娘娘知道，娘娘一高興，沒準病也好得快些…”

    人老了就是愛嘮叨，皇上斜著眼睛看過來，全福嚇得立刻閉上了嘴。

    莫離一直看不懂皇上，按照全福說的，他還是很在意皇貴妃的，可他又從不主動提起她的病，就像根本沒有這回事。好不容易來看看她，連門都不進。

    皇貴妃的話誰聽了無不動容，可皇上依舊不動聲色，莫離真想拔開他的胸膛，看看他的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莫離出神地想著，連皇上停下腳步都沒察覺，自顧自地向前走，竟然走到了與皇上齊平的位置才回過神。(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