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怎麽會在這呢？”羅素以前少女模樣的時候，莫離總把她當同齡人，一旦變成這樣，她說話的態度都更尊重了些。

    羅素手裏還端著要給傷兵發放的藥，便對莫離說：“你要是有時間，陪我放藥吧。”

    莫離點點頭，接過羅素手裏的一半藥，乖巧地跟在她的身後。

    “我一直都沒回苗疆。”羅素一邊放藥，一邊對莫離說。

    “您不會預料到了這的戰事，早早就過來了吧？”

    羅素哼哼地笑著，說：“我不過是個養蠱的人，哪裏還會未卜先知呢？我一直在京中，比你沒早到幾天。”

    莫離更詫異了，問到：“皇上不是派人看著你回了苗疆的麽？”

    “皇上是派了眼線盯著，可盯著我的人一走，我就又回去了。”

    羅素手裏的藥有好幾種，可她卻清楚地知道那種傷員該喝什麽藥。

    “您回去做什麽？”羅素走一步，莫離就跟一步，生怕距離遠了聽差一個字。

    “我回去幫你們啊！”

    莫離忽然想到李恒說羅素這樣的人才，請出來了就不回輕易送回去。可是他到底是如何說服她不顧全族人的安危來蹚這趟渾水的呢？

    莫離一肚子想問的話，可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羅素也不再說話，專心為傷員送藥。

    兩個人忙活了半天，手裏的藥終於送完了。羅素轉過身對莫離說：“咱們去那邊的樹下坐一會吧！”

    她指著一箭之遙的一棵莫離叫不上名的樹，樹下有一塊平坦的大石，莫離點點頭，雖然到了下午，可太陽依舊不懂得憐香惜玉。

    莫離攙著羅素坐下，羅素笑吟吟地說：“你不用這麽小心，我沒你想得那麽老。”

    莫離也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她總是對上了年紀的人該外關心。

    羅素還是那麽愛笑，在這氣氛沉重的傷員休息地，這一抹慈愛的笑容反倒讓人覺得溫暖。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想問，不用你開口了，我來給你講講。”羅素整理了一下衣服，轉而問道：“趙疆也到了麽？”

    莫離點點頭。

    羅素繼續說：“你不知道吧，我跟趙疆可舊相識了，該怎麽說呢？青梅竹馬。”

    莫離怎麽也想不到平時不近女色，終身未娶的趙疆竟然還有這麽一段風流韻事。

    “我第一次見他，是他去我們那邊采藥，被蛇咬傷了，我們那就這樣，毒蟲太多，一般沒有苗疆的人指引，很少有外地人敢上山的，他算是運氣好，碰見我去給蠱蟲找吃的。然後我就把他帶回了我們寨子，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解了他的毒。一來二去我們便暗生了情愫。我們苗疆的規矩，女兒是不能外嫁的，隻能讓女婿進門。他在那陪了我三年，那三年是我這一輩子最難忘的時光。”

    羅素回憶起往事的時候很平靜，“可我知道，他心裏一腔抱負未展，一直困在苗疆是不會快樂的，於是我就讓他走了，他說什麽都不同意，要不是我說了些狠話，不知道現在我們會不會是另外一種結局。”

    莫離很想安慰安慰她，可實在不知如何開口。

    “他走以後，我便跟家中的族老鬧了起來，說什麽都不想做這個蠱王了，還要脫離苗疆，想去京城找他。我還沒走，苗疆就經曆了一場風波，等風波過去，我也徹底死心了，我知道我不可能放得下族裏幾百口人，就像他也放不下心中大誌一樣。然後你都看到了，我終身未嫁，讓我詫異的是，他竟然也終身未娶。”

    羅素的眼裏泛起淚光，雖然兩個人天各一方，可彼此都在對方的心裏，這世上還有比這更近的距離麽？

    “去年忽然有人帶著我給他的銀扳指去找我，他找我啊，我沒有絲毫猶豫就去了京城，這麽多年我一直靠蠱蟲維持著跟他分別時的容貌，就怕有一天再見，我老得不像樣子，在他心裏的形象大打折扣。可是我一直怕我變老，卻忘了我們經曆的歲月是一樣的，他也老了，我這才解了自己身上的青春蠱，接受了自己這個樣子。”

    “你們．．．”莫離猶豫著問出口，“還好麽？”

    羅素輕鬆地笑著，點頭說：“好啊！這樣很好，有些時候不是非要嫁給他的，他在需要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我，而我也恰好能幫到他，這不是最好的結果麽？”

    一語驚醒夢中人，莫離和李恒不也是這樣的麽？

    “留在他身邊的日子讓我想通了這些道理，好在為時不晚。我們都這把年紀了，能相互扶持著走完剩下的路，我就很知足了。我們已經打算好了，我留下來陪他完成最後一件事，他就陪我回苗疆，我們也過一過逍遙日子。”

    莫離聽著羅素的話，彷佛看到了一對曆經滄桑的老人，挽手坐在寨子裏，波瀾不驚地看著日出日落。

    “阿婆，謝謝你。”這是莫離的心裏話。

    羅素擺擺手，說：“用不著你謝我，我要幫的不是你，也不是李恒，是趙疆，也是我自己。”

    “你要去見見他麽？他現在應該在臨時的總兵府裏。”

    羅素搖頭，說：“他稍晚些的時候會過來檢查傷兵的，我就不過去了。以後要見麵的日子長著呢，還怕看不夠麽？”

    莫離跟著她笑起來，仿佛剛才毒辣的太陽也變得溫柔起來。

    兩個人聊了半天，莫離也該回去了，她們起身，走到城中的藥鋪分手，羅素剛要進去，莫離忽然叫住她，問：“阿婆，逾白來了麽？”

    羅素不太習慣別人這樣稱呼她，便對莫離說：“你還是叫我羅素吧，阿婆聽著太老了。李恒來了，不過現在不在城中，你放心，他很安全，以後你有什麽話就來找我，我替你帶給他。”

    莫離點點頭，又道了謝。

    羅素忽然又囑咐道：“你們的計劃我都知道了，可你還是要小心些，如果皇上真的在這中了毒，你的嫌疑就洗不清了，不到萬不得已不用投毒，這不是還有我麽！”

    莫離莫名地安心，甜甜地衝著羅素點頭。<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