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瓏聞言心中一緊，該來的終究是來了。

    皇帝話說到一半，意味深長地望著林崇。

    怕是早猜出來林崇此次進宮有一半的原因，是為了自己的愛女，才會急著將次點破吧？

    林崇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這才道：“林瓏的事情，一向由她自己做主，這件事歡喜到她後半輩子的幸福，自然也要聽她自己的意見。”

    林瓏在心中竊喜，爹爹真是深知自己的心思，就這樣把主動權拋給了她，那她的安排馬上就能奏效了，現在隻差把心裏的打算一股腦講給皇上聽，請求他老人家恩準了。

    可林瓏剛朝前邁了一步，正準備跪下來，卻聽到身後有小太監火急火燎地跑了進來，嘴裏一路喊著“報”。

    皇上見狀臉上已經明顯有些不悅：是什麽人這麽不懂規矩，在這個節骨眼衝進來？

    那小太監卻顧不上看皇帝的臉色，跑到吳公公那裏，耳語了起來。

    皇上眉頭皺得更深了。

    吳公公停了小太監的稟報，麵上一驚，低頭沉思了一陣，覺得這件事還是不要瞞著為好，便幹脆上前一步，回稟道：“皇上，慧貴妃在門外暈過去了，已經被人抬回熹微宮了。”

    “什麽？暈過去了？”皇上一臉不可置信。

    吳公公回稟時刻意將聲音放大了些，好讓林崇父女也聽到。

    畢竟這件事是因林瓏而起，不管她是不是有意，隻怕此刻都難逃幹係，吳公公心下想著，讓兩人第一時間知道，或許是最好的安排。

    皇上顯然也讚成吳公公的做法，因為他緊接著就抬頭將這消息重新轉告給了林崇父女。

    林崇冷靜道：“皇上還是快去熹微宮看看吧，貴妃的身體要緊。”

    關於白天林瓏與慧貴妃的衝突，除了林瓏在監察營的暗室裏所說的那些之外，在趕到禦書房的路上，皇帝也聽了季常簡單回報了。

    所以皇帝很清楚，所謂的衝突，不過是慧貴妃一個人無理取鬧，所幸林瓏這丫頭還算大度，沒有把這件事看成是貴妃倚老賣老在欺負她這個剛進宮不懂規矩的小姑娘，否則但凡林瓏說了一句受了委屈的話，為了給楚王一個麵子，他都必定會重重責罰慧貴妃——讓她知道錯了，消停些，也讓後宮其他人明白，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

    這也是為什麽剛才聽說慧貴妃跪在禦書房後門外頭，皇帝決定不聞不問隨她跪去。

    可現在得知慧貴妃暈過去，皇帝著實吃了一驚。

    慧貴妃一向身體極好，自小就隨著她義父習武，雖不說功夫好到可以行走江湖的地步，卻也算是做到了強身健體。也正是因為她有些功夫在身上，比宮裏其他妃嬪多了些朝氣，加上有些衝勁，這一點與當年的武德皇後有些相似，才會格外得到皇帝的寵愛，早早就封了貴妃。

    既然如此，又怎麽會在禦書房外麵跪了這麽一會兒，就暈過去了呢？還到了被抬回熹微宮這麽嚴重的地步？

    裝病？

    這也說不通。

    以皇帝對慧貴妃的了解，她那極愛麵子的性子，如果要裝病，必然隻會安安穩穩在自己宮裏裝病，最多請個禦醫什麽的去看看，報個假病情敷衍過去，斷然不會讓自己淪落到這樣總目睽睽之下被抬回宮去的窘境的。

    那就隻能是真的病了……

    這讓皇上很是為難，也多少有些擔心起來。

    所以聽了林崇的話，皇帝也不與他客氣，直接麵色凝重的點頭，道：“朕先去處理家務事。楚王攜著林瓏暫且去坤寧宮住下，不知可好？”

    坤寧宮？死去的武德皇後住的地方？

    那裏已經空了好多年了吧？

    之前林崇每次入宮麵聖，也從未被皇帝邀請去那裏住過。

    這一次卻破例入住？

    這怎麽聽都很不合規矩……

    就連林崇聞言也微微吃了一驚，不免推辭道：“這件事隻怕不妥。我看我們還是暫且先在宮外住下，明日一早再進宮吧。”

    皇帝卻堅決搖頭，又在楚王耳邊低語道：“時值多事之秋，你與林瓏在宮外住著，朕恐怕會有危險，在宮內住下，朕方能安心。朕已經安排下去，坤寧宮內外都有人把守，必定不會出問題。”

    既然皇帝已經把話挑明，林崇也是個爽快性子，便直接行禮謝恩。

    皇帝點頭，轉身準備離開。

    “皇上！”林瓏忍不住半途叫住了他。

    一屋子的人都將視線轉到林瓏身上。

    林瓏微微定了定神，這才道：“慧貴妃這次病倒是因我而起，林瓏心中不安，懇請皇上準許我與您一道去熹微宮，看望貴妃娘娘。”

    “哦？”皇帝聞言微微笑著看了林崇一眼，又回望著林瓏道：“你確定想要跟朕過去？”

    林瓏堅定點頭，她想過去，一來真的想看看慧貴妃的病情，擔心她確實是在外頭跪得久了出了什麽事，那她能第一時間向她道歉也是好的，二來也是怕慧貴妃若是虛張聲勢，那她就要想辦法找到應對之策了。

    這位貴妃娘娘看來不是個省油的燈，林瓏倒是一點不怕也不在乎她在皇帝麵前汙蔑自己，林瓏怕的是她趁著生病的時候再跟皇帝重提之前的婚事，那就有些棘手了……

    皇上現在還沒有給個準話，那一切都好辦。

    若是皇上當場許諾了她，那就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了，再要收回怕是很難了。

    “好！”皇帝爽快答應道，“你有這份心，也是不可多得，朕自然沒有駁了你的道理，你隨朕去吧。”

    林瓏聞言鬆了一口氣，又小心翼翼朝林崇望過去。

    林崇微笑著朝她點頭，拿眼神示意她盡管放心過去。

    林瓏這才無所顧忌，隨著皇帝一行人去了熹微宮。

    這宮殿與白天林瓏過來的時候相比，氣勢消減了許多，裏頭下人們進進出出顯得有些混亂——看來慧貴妃並不常生病，下人們才會這樣手忙腳亂的。

    林瓏跟在皇帝後頭進了慧貴妃的寢殿。

    有太醫正站在床邊低聲和蔣嬤嬤說話，見皇帝進來，一屋子的人齊刷刷跪下來。

    慧貴妃聽到動靜睜開眼，看到皇帝進來，原先滿是倦容的臉上立刻有了光彩，喊了一聲“皇上”，掙紮著就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