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韜卻不緊不慢喝起茶來。

    林瓏性子急，見他這樣有些坐不住了。

    雖說明白有求於人時最好把姿態放低些，此刻卻還是忍不住道：“三日之限，如何？”

    文韜笑而不語，就在林瓏剛想開口再說什麽的時候，他卻從懷中拿出一副卷軸來。

    林瓏一怔。

    “這是？”

    “你要的地圖。”

    文韜說著，伸手把卷軸送到林瓏麵前。

    林瓏將信將疑接下卷軸，攤開來。

    裏頭果然極工整地標出了禁宮內各個建築的方位和用途。

    這不是建築圖，更像是簡單的示意圖。

    裏麵大大小小的建築都隻用極簡單的條條框框標示出來，然後輔以文字說明。這示意圖乍一看有些簡陋了，可仔細看來卻能發現處處都透著製圖者的用心——哪個宮殿叫什麽名字，裏頭住著什麽人，有什麽習慣，甚至什麽時間去拜訪比較合適，都很仔細地以工整的小楷寫在每一處宮殿旁邊。

    看著那一排排比印刷體還要幹淨整齊的文字，林瓏眼中放光，止不住地笑了起來。

    “這張導覽圖可是你想要的？”文韜問她。

    林瓏不住地點頭，看文韜的目光中就多了幾分感激出來：“你是怎麽知道我需要這圖的？竟是在我開口問你要之前就提前備好了帶過來……你該不會，就是專程過來給我送這導覽圖的吧？”

    文韜慌忙咳了兩聲，道：“自然不是，我是知道楚王爺一早出城了，怕你一個人在這宮裏不習慣，作為朋友，就來看看你，關心一下咯。”

    林瓏狐疑地看著文韜，決定不去戳穿他，隻笑著低頭研究起那導覽圖了。

    文韜湊到林瓏身邊，指著上頭左下角一處被綠色半包起來的建築，道：“這個就是熹微宮了，它毗鄰禦花園，風景很好。不過你應該已經很熟悉了，你不是大鬧了禦花園？還因此在禁宮名聲大噪？”

    看著文韜一臉戲謔的模樣，林瓏白了他一眼。

    此人為什麽正經不過三秒？

    文韜對此倒是毫不在意，他又抬手指著與熹微宮遙遙相對的一處，道：“這是靜安宮，是靜妃的住處，你應該會對這裏感興趣。”

    “我為什麽要對這裏感興趣？”林瓏反問。

    文韜挑眉道：“因為皇長子也住在這裏。”

    林瓏奇道：“大皇子竟然和靜妃住在一處？”這多少有些不合規矩……

    文韜點頭：“靜妃身體很差，常年臥病不起，大皇子就懇求皇上準許他與母親住在一處，好日夜侍奉母親湯藥。”

    林瓏點頭，道：“這位皇長子，倒是個極孝順的人。”

    她對孝順的人天然會多出些好感來。

    文韜有些不悅，撇嘴道：“還沒嫁過去，先對未來的夫婿讚不絕口了？”

    林瓏朝他瞪過去：“你這人怎麽這樣無賴？我什麽時候說要嫁過去了？”

    文韜見林瓏有些急了，自己反倒忍不住樂了起來，道：“是我說錯了話，惹您生氣了，我跟大小姐您道歉。”

    林瓏搖頭，又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卷軸上，她注意到西宮眾多宮殿裏，有一處與其他地方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像懸浮在嘈雜世俗之外的孤島一般。

    定睛看過去，那上頭寫著“慈寧宮”三個大字。

    “太後的地方？”林瓏小心翼翼指著那裏問。

    她沒記錯的話，武德皇後去世不久，太後就跟著去了，宮裏對外報的是病逝，但對太後的死，民間流言很多……

    文韜鄭重點頭，道：“那裏你還是不要靠近為好。”

    文韜這樣說，林瓏反倒來了興致。

    越危險的地方，她越有興趣。

    “為什麽不能靠近？那裏現在不應該早已經空下來了嗎？”林瓏問。

    文韜神秘兮兮道：“因為那裏麵鬧鬼！”

    林瓏不屑道：“鬼有什麽可怕的？人心才更可怕呢。”

    文韜很是欣賞道：“這話我同意。”

    兩人這樣對著卷軸聊了許久，不知不覺到了中午，錦榮在外頭敲門提醒，林瓏才意識到該吃飯了。

    不知道為什麽，跟文韜一起聊起來，總能把時間給忘了。

    “要不要留下來一起吃飯？”不知道為什麽，林瓏鬼使神差地問出了這句話，話一說出口她就後悔了，但又不好收回，有些尷尬地看著文韜。

    文韜挑起眉毛道：“我這樣偷偷翻牆進來的，按理應當照刺客的待遇處置，你卻要邀我一起用膳？”

    林瓏死硬道：“大不了你現在再翻出去，從正門堂堂正正走進來便是了。”

    文韜笑著搖頭，道：“我看還是算了。我一個適齡男子，莫名其妙跑到你一個待出嫁的姑娘這裏來用膳，被宮裏那些愛挑事的人看了去，你就又多了一層麻煩。”

    說罷又忍不住補充道：“不過那些閑話就算真被傳出去，也沒什麽，我直接娶了你就是，這樣你也省了跟皇上解釋大皇子的婚事的功夫，一舉兩得不是？”

    林瓏驚得眼珠都快掉了出來。

    她不過是隨口說了句邀請他一道吃飯的客套話，他就能講出這樣的話來？！

    “你這人怎麽這樣沒有廉恥？”林瓏臉上已經明顯有了怒意。

    文韜則及時跳到窗外去，臨走前不忘丟下一句：“我是很認真的給你這麽個建議的，你不妨考慮一下？！”

    說罷不待林瓏再說什麽，便早早溜之大吉了。

    林瓏看著他離開的地方，久久講不出話來。

    一直遠遠守在坤寧宮外的莫爭，此刻見文韜出來，便迎了上去。

    “大人，”他匆匆一禮，道，“剛得了消息，先前害死閻老夫人的那一批黑魔人的去向已經查清了，正一路往楚地逼近。”

    文韜點頭，道：“我們回去再確認一遍細節。”

    莫爭不答話。

    文韜轉頭，問：“怎麽了？”

    莫爭道：“沒什麽。”

    文韜停下腳步，轉身對著莫爭道：“有事就直說吧，跟我你有什麽好藏著掖著的。”

    莫爭頓了頓，決定還是一吐為快：“我隻是覺得，大人最近有點變了。”

    “變了？什麽變了？”文韜一頭霧水。

    “要是放在以前，大人知道了黑魔人的下落，必定會二話不說直接動身一路追查過去。可黑魔人往南麵去了的消息我們前兩日就已經知道了，今天甚至已經明確人已經快到楚地境內了，到了這個節骨眼，大人卻還要再去確認細節，遲遲不肯動身離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