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韜離京了，剩下林瓏獨自坐在坤寧宮偏殿內的窗台邊，看著掛在後院樹梢上的半輪月亮。

    沒有了那個咧嘴笑著不請自來的身影，林瓏頭一次覺得，這坤寧宮原來這樣大，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極目望去，越發覺得空蕩蕩的，映得人心中也有些空落落的。

    林瓏豎著耳朵聽了一陣子，確定錦榮幾個已經睡下了，便躡手躡腳從窗邊翻了出去。

    與其坐在那裏空想，不如趁夜深了，四下無人的時候，再去那慈寧宮一探究竟。

    慈寧宮離坤寧宮本就不遠，上次來探過路了，林瓏這次很順利地便摸到了那角門處。

    站在角門外，回想剛才那一路上的情景，林瓏這才後知後覺發現有什麽地方不對勁——這一路上也太順利了些，不要說宮女太監了，她連一個巡邏的侍衛都沒有遇到。

    以她這些天的經驗來看，這進宮之中侍衛的巡邏範圍之廣頻率之高是遠比她預想的要高的。

    可從坤寧宮到慈寧宮，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她沒有刻意去躲避那些侍衛，怎麽那些人反倒像是刻意避開她似的？

    難道是猜到她又要來闖這鬼屋，所以都嚇跑了不成？

    想到這裏，林瓏不禁笑了起來。

    身後茂密的竹林被微風吹動，發出簌簌聲響，腳下有落葉被夜風卷起來，隻往林瓏衣擺下麵鑽，像無數雙手拍打著她的小腿。

    再抬頭看那木製的角門，白天就顯得破敗不堪的門，現在被月色襯得越發陰森起來。

    這樣的夜晚，隻是從這角門窺伺進去已經讓人有些心中發毛了，要是再加上之前白天那刺耳的呼嘯聲，像錦榮那樣膽子小些的丫頭，怕是被會被嚇得腦筋不清楚起來。

    這就難怪這慈寧宮會被人傳鬧鬼了吧？

    鬼林瓏是不信的，她倒要看看，裏頭躲著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次林瓏不敢輕舉妄動，而是先站在距離那角門一步遠的地方，站穩雙腳，將體內真氣調至周身，為自己建起一個防護的屏障來。

    待到屏障趨於穩定，林瓏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在門裏的高手出招的時候讓自己全身而退之後，這才緩緩提起幽熒劍，以劍鞘上匯聚的劍氣將木門推開。

    木門吱呀一聲朝裏麵轉去，門縫如巨人沉睡的眼緩緩張開。

    林瓏屏氣凝神，不敢有絲毫懈怠——這樣與內力遠在自己之上的人對峙，稍有不慎，就極有可能會送命。

    死林瓏倒不怕，可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了，林瓏卻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的。

    所以木門開至最大，為林瓏敞開一條一人寬的路來，她卻不進不退，不動聲色立在原處，眼睛盯著門裏的一片漆黑，隻要那黑暗處有任何異動，她就全力回擊，勢必讓那人現出原形來。

    可數息功夫過去了，門內紋絲不動。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了，門內依舊紋絲不動。

    林瓏等在那裏，隻覺得馬步紮得腰酸腿疼，周身的真氣也快要難以維係了。

    林瓏從來就不是個以耐力見長的人，這一點師父神徽真人多年前就在淩霄山莊教訓過她了，可她生來本性如此，無論如何也改不掉了。

    現在獨自站在這門外，再這樣下去，就算裏麵的人不出手，林瓏的陣勢怕也要不攻自破了。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就拚這一次，賭裏頭的人料不到她會大膽到自己進去。

    林瓏收斂周身真氣，腳尖點地，身子如離弦的箭一般以最快的速度衝進角門內。

    幽熒劍在縱身一躍的霎那便橫掃了出去，劍氣如水波從林瓏周身蕩出去——劍氣所及之處，必定會有回響。

    可令林瓏沒有料到的是，劍氣朝周圍四散開來，直至消失殆盡，都沒有驚起一絲漣漪。

    這就是說，在距離林瓏百米之內，都沒有人跡。

    林瓏高舉著幽熒劍，愣在那裏，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所以說，剛才她站在門外傻乎乎地守了那麽久，做好了生死一戰的準備，可門對麵卻空空如也——不要說什麽絕世高手了，連個活物也沒有。

    林瓏歎息一聲，收起劍，大步朝正殿裏去了。

    她還存了最後一絲僥幸，覺得昨天白天那位絕頂高手是在和她玩躲貓貓的遊戲，見她找上門來，故意藏在殿內某個角落，斂氣凝神，讓她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罷了。

    可推開正殿腐朽的雕花門，在滿是蛛網和灰塵的房間裏頭小心翼翼尋了個遍，林瓏卻依舊沒有找到半點所謂的高手的影子。

    又把偏殿裏三層外三層地翻了一遍，最終林瓏值得承認，這慈寧宮現在是個空殿。

    林瓏失笑：是自己想得太簡單了些，就算前一天隔著門遇到的是珞珈榜上的高手，可現在兩天過去了，憑什麽那位高手就應該繼續留在原地等她來挑釁呢？

    除非這宮殿裏有什麽值得他守候的東西。

    可這裏她剛才翻了一遍，既沒有人跡也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也就談不上守候不守侯的問題了。

    總不能讓珞珈榜前十的高手，去守這一堆爛木頭和髒石頭吧？

    林瓏正尋思著，身後的髒石頭上卻突然有了動靜。

    驚得林瓏瞬間屏住呼吸，仔細聽過去，是正殿後頭的院子裏傳來的聲響——按照導覽圖上標示的，那院子裏有一個人工鑿出來的小池塘，池塘裏種著些蓮花，因為太久沒人打理，蓮花蓮葉早已經枯萎殆盡，隻剩了一汪死水。

    水邊有一個石桌並兩個石凳，原本是供人坐在湖邊賞荷用的。

    剛才的聲響，就是從那石桌石凳的方向傳過來的。

    林瓏與後院僅一牆之隔——她在正殿內房梁之下立著，麵前一扇窗，推開窗，就是那處荷塘了。

    林瓏墊著腳極小心地一點點朝窗邊靠過去。

    多年的風水雨淋，原本紅漆木的窗戶隔扇早已經合不嚴實了，林瓏微微探頭，透過兩扇窗之間的縫隙望出去，正看到外頭的石凳上坐著一個人。

    林瓏緊緊握住手中的幽熒劍，一顆心緊緊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