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偏房裏發出一聲驚叫，守在外麵的幾位隨從當即敲響了房門。

    “夫人？夫人，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見屋裏遲遲沒有人應，幾人都準備闖門了，好在裏麵傳出來話聲。

    “沒、沒什麽。”

    季月荷強自鎮定，等那股疼痛過後，她才緩了口氣。

    鎮定、鎮定，不過就是碎了一塊硯台而已，沒什麽大事。

    “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她叨念著，忍不住雙手合十拜了拜，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拜什麽。

    隨後，她忍不住笑了下，彎腰拾起地上的硯台碎片。

    不料……

    “呲！——”

    指尖上傳來一道刺疼，季月荷快速縮回手。

    可手指上卻多了很長一道口子，鮮血瞬間爭先恐後的冒了出來。

    突然……

    她一陣心悸，心頭一道念頭閃過。

    那種心悸的感覺，她之前也出現過，可這一次卻不同於那一次，讓他忍不住慌張起來，連地上的碎片都顧不得收拾，便跑出房間，猛地拉開門。

    “來人！快來人！”

    她張口就喊。

    之前過來的幾名隨從還沒有走遠，當即重新圍攏過來。

    “夫人，謹遵吩咐。”

    季月荷一臉煞白，她的心“噗通噗通”的跳個不停，似乎要跳出胸腔。

    這種時候，她莫名又想起了之前，她去青雲觀給三人算前程時，算出來的那一支中上簽。第六十九簽，程嬰匿孤存趙。

    那支簽，明明有梅花占魁，凡事宜平吉利之象。

    可她怎麽在這個時候，卻想起了那支簽？

    莫非……

    是出了什麽變故？

    這念頭一出來，讓她一開口說話都帶著顫音。

    “老爺和兩位公子呢，他們去了哪裏？快，快去把人叫回來。都愣著幹什麽？快去呀！”

    季月荷滿臉都是焦急色，似乎非常著急。

    “……是，夫人。”

    隨從不敢怠慢，趕忙分散開來，出去找人。

    “等一等！”

    身後，季月荷再度叫住了他們：“你們如果找到了他們，就跟在他們身邊待命無論如何，絕對不能讓他們三人暴露在危險之中。明白嗎？”

    “明白了，夫人。”

    “很好，你們快去吧！”

    看著往外疾走的幾人，季月荷的內心也是七上八下。

    她一不知道，自己這麽做是對是錯。

    就憑著自己莫名其妙的心悸，就把出去散心的三人叫回來。萬一什麽事都沒有，不是給即將下場的三人造成了不必要的心理負擔嗎？

    可，小心駛得萬年船。

    眼下這種1馬上就要下場應試的當口，萬事多小心一些，寧願相信自己的直覺，也好過繼續放任事態下去。

    畢竟，很多事都由不得他們自己。

    可要去找人的隨從剛走到側門處，外麵卻快速跑進來一個慌慌張張的身影，和出去的隨從撞到了一塊兒。

    對方當即就趴下了。

    他慌忙抬起頭，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屋簷下麵的季月荷，當即一聲大哭，連滾帶爬跑了進來。

    扯著嗓子大喊：“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五公子他……出事了！”

    “誰？”

    季月荷感覺腦袋一激靈，整個人都暈乎乎地：“你說誰出事了？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了！”

    ……

    關老五確實出事了！

    他被人攙扶回來時，整張臉都煞白煞白的。

    右手被重重的紗布包裹著，卻透出了不少豔紅的血漬。

    季月荷整顆心都在顫抖。

    又不得不強自鎮定。

    等她解開重重紗布，看清關老五所受的傷後，險些暈了過去。

    關老五的手掌有一道貫穿傷，顯見得是被什麽利器，險些將半邊手掌都一刀削掉了，露出了裏麵的深深白骨，隻剩下為數不多的一張手背皮還連著。

    “怎麽會……傷得，如此之重！”

    季月荷恨得咬牙切齒。

    眼圈當即就紅了，眼淚根本就忍不住，好似斷線的珍珠滾滾落下。

    她卻根本顧不得擦，慌忙拿出自己的止血鉗替他止血。

    “怪我，是我沒照顧好軒哥兒！”

    關嘉茂懊惱的一拳頭擊打在牆壁上，臉上全是不容錯辨的懊悔。

    一旁的關老四也哭得雙眼通紅：“娘！我們被人伏擊了。伏擊我們的人都不知道是從哪裏鑽出來的。那個人原本想對付的人是我，是五弟，他用手擋住了對方的刀……”

    當時那混混揚起手中的大刀，對著他劈頭蓋臉砍下來。

    他的腿被另外一個混混抱住了，根本躲無可躲。就在這時，原本在另外一個方向的關老五猛然回頭，揚手就握住了對方的刀身。

    好在關老五握住刀身的位置靠近刀柄處，相對而言要比刀鋒處的鋒利程度要鈍一些，即便如此，也險些切掉了他的半隻手掌。

    關老四懊悔的跪倒在地，哭著哀求娘：“娘，您救救五弟！他明天還要下場應試呢！他寫得一手好文章，還習得一手好字。他的手……絕對不能毀了啊！”

    那苦苦的哀求聲，如悲如泣。

    這哭聲惹得周圍的眾人都紅了眼。

    關老五可是即將成為秀才的人，換句話說，隻要沒有意外，他就是板上釘釘的秀才郎。

    可現在，他的手掌都險些被人切下來了。

    他的手，以後還能拿筆習字嗎？

    ……

    “四哥，你別說了！”

    關老五自己也清楚自己的傷，那雙眼，也忍不住泛著紅：“能用我半隻手，換你一條命，值！即便，即便以後我都不能拿筆了……我老關家不是還有你嗎？”

    “五弟！……”

    關老四匍匐在地，無聲地抽泣。

    關老五見不得他這般，忍不住扭開了頭。

    他內心明白得很，他的一世青雲夢，破碎了。

    可他更明白，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後悔救下了四哥。

    救下了那個他以為，他憤恨、嫉妒了一輩子、恨不能他去死的四哥！

    這種感覺很奇怪，他明明希望他死。隻要四哥死了，他就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

    可偏偏在四哥當真要身首異處時，他卻出手救下了他。

    這些年，他不是沒有因為當年奪走了四哥的天才之名，而愧疚過。

    正因為他是從四哥手上搶走的天才之名，所以他才會這般夜以繼日的苦讀，就是為了不墜天才之名。

    可他在救下四哥的那一霎那，他的內心居然奇異的得到了安慰，一直憤恨的心緒也被撫平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