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嘉茂和關老 二一整晚都沒有回來。

    下了一晚上的雪，積雪已經將大地覆蓋上了一層銀白。

    這些銀白隨著早上的氣溫升高，漸漸有融化的跡象。唯有落在草地上和樹上等地方，依然是銀白一片。

    路上行人行色匆匆，都顧不得給彼此打招呼。

    今天是給季天磊拆線的日子。

    看著外麵濕漉漉的地麵，季月荷遲疑了。好在那邊早早就有人帶信過來，說陳大夫已經過去了。

    季月荷鬆了口氣之餘，也感覺肚子下墜得厲害。

    用王穩婆的話說，肚子上已經現了坎兒，她在最近幾天內隨時都可能會生。

    知道快生了，季月荷也把該準備都準備起來了。

    尤其是需要消毒剪子和被褥等，她也是早早準備好。

    中午時分，陳大夫過來了。

    “知道您快生了，我就馬不停蹄地過來了。原本該昨兒跟著關秀才一起來，隻是又想著偷懶。沒想到昨晚下了雪，那路，還真不好走。這段日子都得在府上叨擾了。”

    “求之不得！”

    季月荷很高興，自然少不得招呼她吃口熱乎地，又找來新鞋讓她換上。

    兩人正親密的說了一下午的話，眼見得天色漸漸暗下，外麵卻傳來一陣喧鬧聲。

    原來是關老 二回來了。

    跟在關老 二身後的，還有好幾名女子。這些女子瞧著年歲都不大，一個個長得麵黃肌瘦，手上都有不少繭子，一看就知道是做慣活兒的小姑娘。

    “你從哪裏帶了這麽多小姑娘回來？”

    “嗐，別提了，這趟出門遇到不少事，我都迷迷糊糊的。反正就知道，這些姑娘都是被賣到那個什麽黑心作坊裏，反正爹把她們救了出來。眼下天氣又冷，她們又沒地方去。爹說，帶回來您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手。如果合適，可以留下來。剩下地，就送去給官府，讓官府替她們找家人。”

    關老 二的腦子一直都不太靈光，尤其是這種事情太多的時候，他都說不清楚。

    隻一點他反複強調，這些人是爹讓他送回來的。

    又給她找麻煩了！

    她是想找幾個丫鬟回來用，可她打算找中人幫忙牽線搭橋。

    找中人買的人，至少有些保障。

    如這種……

    誰知道他們是不是良家子！

    可人都送來了，總得意思意思挑兩個吧？

    “剛才我家二郎的話，想必你們都聽到了。現在，你們想回家的、想去官府的人，站到這邊，願意留下來在我家當丫鬟的，站這邊。有其它想法的，就站著不動。”

    沒有人動彈。

    季月荷不得已又重複了一遍，“如果留在我家，就照顧我家的幾個小閨女。當然，我這樣的莊戶人家，雖然家中出了幾個讀書人，卻一樣不養閑人。要吃飯，就必須得幹活兒。你們願意的就站出來，不願意的，明兒一早我就讓人用馬車把你們送去衙門。你們都想好了！”

    才有人慢吞吞動了。

    可一共十幾個女子，才有三個站在願意留下來這邊。

    季月荷看了看三人，見三人的手指確實有老繭，又開口問了他們各自的籍貫，家中有何人，因何被賣，又怎麽願意留下來？

    三人中，有兩個人是姐妹，姐姐大些，瞧著十四五歲的模樣，小的那個，才十歲左右。

    年紀大的姐姐站在前麵，把身後的妹妹護得牢牢的。反倒是身後的妹妹，目光偷偷盯著跑過來看熱鬧的關寶珠和大丫，目光盯著大丫手上的糕點，不時吞咽著口水。顯見得是餓壞了。

    姐姐率先開了口：“我們是被人抓來的，原本爹娘把我們賣給了另一個人，在路途上被另一夥人劫了，把我們送進了作坊裏，一年到頭不準出來，一天隻給吃一頓飯，做事慢了就挨打……”

    她突然拉著妹妹跪了下來：“大娘，求求您留下我們吧！我不想回家。那個家，我們即便回去了一樣會被賣掉。我願意留下來，讓我下地幹活兒做什麽都行，隻要您別把我妹妹賣了，我就是給您做牛做馬，我都認！”

    說著，就要給她磕頭。

    “別磕，快起來。”

    季月荷趕忙阻止對方：“行了，你就帶著你妹妹站到一邊吧。”

    “多謝夫人。”

    姐姐大喜，趕忙拜謝。

    她想得很明白，這戶人家明顯是莊戶人家。莊戶人家買人，要麽是用來下地幹活兒，要麽是買來做媳婦兒。

    可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至少都不用擔心被送去那種醃臢地方。那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官府？

    官府要是有作為，他們又何至於在黑作坊裏這麽多年了，才等來了被解救的機會？

    如果他們被送去官府，按照官府找人的效率，即便找到他們的家人了，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更何況，那個家，她是一點都不願意回！

    這些人的內心各異，誰都沒有說話。

    “你呢？”

    季月荷問剩下那名願意留下的女子。

    這名女子年歲頗大，瞧著應該有二十五六歲，五官單獨看還不錯，可她眉眼間的苦楚破壞了她原本還算清秀的五官。

    “回夫人，妾身沒有家了。家人都在地龍翻身時死絕了。妾身也願意留下來，不求別的，但求能吃一口飯，能有一棲身之所，便足矣！”

    “行，你也留下吧。”

    季月荷這才回頭看向剩下的人：“家裏地方不大，你們就暫時擠一擠，將就一晚。明天一早，我就讓人用馬車送你們入城。行了，你們且等一等吧。”

    季月荷累得慌，還是親自安排了眾人的住處，那三個人單獨一間房，而其餘的十餘人單獨住一間屋。

    她沒有單獨給安排屋子，實在是這天太冷，與其讓她們分散沒有安全感，不如安排在大通鋪裏，大家暖和又安心。

    果然，都這邊先用木板鋪好後，再鋪上一層厚厚的稻草，之後才在表麵鋪上被褥的大通鋪，讓這十餘人都很滿意。

    可人多了，在哪裏都有紛爭。

    那邊吵吵嚷嚷的一大晚上都沒有歇息，吵得季月荷心浮氣躁，一整晚都沒有睡好。

    她沒睡好覺，臉色自然不好看。

    次日一早，便做了三合麵饅頭，一人一碗豆漿，讓他們吃飽後便直接用兩輛馬車拉了，送去了官府。

    隻是她也沒想到，僅僅一晚上，改變主意要留下來的人，就多了好幾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