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自然明白。

    她更明白祖母未說完的話，也明白母親的打算。

    如果她出嫁，她手上掌握的這些關家鋪子，大部分她都得交出去。

    這些是關家的支柱，祖母即便會給她一個兩個，卻不會都給。

    她對小時候的記憶，都漸漸模糊了。

    可她卻一直記得，娘拚死也要生一個兒子的那段記憶。

    小時候她不明白，娘已經有了她，有了二妹，為何還要連命都不要了，就為了拚一個兒子。

    可這些年，她的見識寬廣了，看得多了，很多以前想不明白的地方，現在都能想通了。

    正因為如此，所以她更能明白，祖母這麽問她 用意。

    “祖母，我不急。”

    她聽見自己說：“大姑都尚未嫁人，我還小呢。”

    季月荷卻搖搖了頭：“寶珠的婚事，怕是……由不得我們。也指不定，明兒就敲定了。你的年歲到了，你先想一想吧。”

    季月荷把整理好的賬冊交給她，示意她離開。

    大丫卻沒走。

    她沉默片刻後，才壓低了聲音：“祖母，如果……我是說要是，我招贅的話……”

    “以後你生下的孩子，是隨你姓還是隨他姓，都由你。將來你弟弟分得一份家產，你自然也有一份。”

    季月荷在給她保證。

    以大丫的本事，她值得最好的。

    也值得她為了關家，拿出一份產業挽留她。因為她值得！

    “多謝祖母解惑，霜華知道了。”

    大丫應下，拿起賬本離開了。

    等小丫頭走出了院子，楊嬤嬤這才把簾子放下來。

    “這孩子，心眼太多了。也不知道隨了誰。”

    分明關老 二和袁氏都不是這樣的性子。

    “可霜華小姐確實將這些鋪子打理得很好，奴婢想，如果霜華小姐嫁去了夫家，也一定能把偌大的家業打理得井井有條。”

    “是啊！她嫁去了誰家，就便宜了誰。與其讓她嫁出去，不如讓她招贅，留在我關家最好。”

    至於大丫會怎麽選，都隨她了……

    三日後，季月荷召見的二十多位管事都趕到了。

    季月荷在偏廳裏召見了他們。

    有人對突然把產業退出惠州表示不理解，有人對要增加擴大規模暗自竊喜，也有些漠不關心。

    人生百態，不一而足。

    季月荷都安靜聽著，看他們都有什麽話要說。

    等原本群起激憤的幾人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她才開口，“你們是不是對這個決定很是不滿？如果我說，這也是侯爺的意思呢？”

    輕飄飄地兩個字，卻宛若有千斤重。

    原本情緒激動的幾人都麵麵相窺，不知所措。

    “哦，對了！你們一路趕來，恐怕也累了，困了。都下去歇息片刻。我們再繼續聊。”

    說完，她也不顧身後的挽留，徑直離開了。

    這些管事馬不停蹄趕來，一路餐風露宿，有些連一口熱水都來不及喝。

    季月荷也不是苛責下人的當家祖母，讓下人帶他們下去洗漱，又各自吃了些甜點墊一墊胃，這才聚在一起，議論著主母的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麽藥。

    季月荷也不著急，任由他們議論。

    她也回屋休憩了片刻，吃了點心。這天氣實在太熱，她喊了熱水擦了身子，又換了衣服才去見他們。

    經過這一個時辰的冷板凳，這些管事都不說話了。

    季月荷衝身後的楊嬤嬤點點頭。

    很快，外麵便魚貫進來幾位小丫鬟，給每一位管事都送上了一份水果。

    終於有人坐不住，開口問道：“主子，您這是……？”

    “這是西瓜和番茄，想必諸位都聽說過了。”

    季月荷一攤手：“大家都不用客氣，嚐一嚐便可。”

    見大家都動了筷，她才繼續說：“大家應該都知道，這是我家老爺今年進獻給聖上的好東西。現在，除去每天都要往宮裏送一份之外，我關家在城南和城北各有一家鋪子在售賣。你們覺得，我關家售賣此物，作價幾何？利潤幾何？”

    大家都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西瓜和番茄的賣價，有人知道有人不知，卻沒有人大聲說出來。

    不過，此物既然是供奉給宮裏之物，想來也不會便宜。

    更何況，他們剛才才嚐過了，這兩樣，確實是好東西……

    “當年關家尚在鄉下，我也隻是一鄉野婦人。當時，當地先是地龍翻身，不久就是大旱，又是洪澇。地裏莊稼顆粒無收，朝廷賑災的糧餉遲遲未到。偏生瘟疫又起。

    我老關家卻沒有在那幾年因為饑餓，死一個人！

    因為，當時的關家有存糧！”

    季月荷埋在“順成食鋪”地下的糧食，在那個特殊的時代，先後兩次發揮了極大的作用。

    這當然也是未雨綢繆的好處！

    哪怕現在，順成食鋪的地下依然埋了糧食。

    且不說能不能派上用場。

    萬一呢？

    萬一就用上了呢！

    指不定哪一天，這個萬一，就能救活數條人命。

    “在座諸位都是我關家的棟梁，咱們的命運息息相關。我也不瞞諸位，嶺南那邊……怕是要亂了！”

    “啊？怎麽回事？”

    “嶺南那邊要亂了，那怎麽還要繼續投入擴大？”

    “消息可靠嗎？糟糕……”

    “……”

    眾人充斥著各種聲音，大家議論紛紛，神情緊張。

    前幾年的亂世，讓眾人都被嚇怕了。眼下好不容易安定下來，實在是不願意再活在那種提心吊膽，腦袋隨時會搬家的境地裏。

    “大家都不必緊張，我剛才不是說了，隻是未雨綢繆。”

    季月荷趕忙安撫眾人，“我剛才說的這話，隻是其一。

    其二，是我關家的西瓜和番茄產業，打算做大做強……要做大做強，肯定要抽調人手。

    其三，是侯爺的意思……

    至於這其三嘛，侯爺會抽調一部分人手。到那時，你們就會知道，侯爺要你們做什麽了。”

    季月荷說完，也不管這些人激烈議論。

    叫來大丫和楊嬤嬤，開始和這些人對賬。楊嬤嬤在前，大丫在屏風後麵。

    其實季月荷剛才的話沒有說完。

    關嘉茂的意思，他想借著寶珠這件事，趁勢染指花家的蒙古馬生意。

    戰馬對一支軍隊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如果關家把控了戰馬，就能從中優先選取最好的戰馬。一旦上了戰場真刀真槍拚殺時，也能占據先機，最終獲得勝利。

    可要染指花家的蒙古馬生意談何容易？

    尤其是，花家的那位花延晨就是個小狐狸，哪哪都透著機靈。(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