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關嘉茂話鋒一轉。

    “說到底，季老也是為我等辦事，才遭遇了不測。所以，我已經吩咐了老三，讓他專程走一趟季家，協助季家把後事辦完了再回來。”

    這分明是故意在找借口，去季家。

    季月荷知道，關嘉茂總是這樣，無聲地關懷著她，在她需要陪伴的時候，安靜地呆在她身邊，給予她最想要的貼心。

    這個男人的嘴裏，不喜歡說什麽情情愛愛。

    可最長情的陪伴，卻已經足矣。

    “侯爺，我……”

    她想說什麽，沒說出口卻紅了眼圈。

    “嗯？”

    他問，卻不挑破。

    季月荷吸了吸鼻子，突然把腦袋埋進他的臂膀處，一動也不動。

    “我，想去探望探望他，順便，給他上三炷香。”

    “好，本侯陪你一起去。”

    關嘉茂說著，無聲地將她環在了臂彎裏，牢牢地將她圈住，給她最需要的安全感。

    “嗯！”

    她點了頭。

    聽著他平靜地3吩咐下人去備車，備上適當的禮。這才牽著季月荷的手，雙雙坐上了馬車。季月荷的臉色很平靜，平靜得似乎內心沒有任何波瀾。

    等出了城，到了郊外，隔得很遠，季月荷就看見前麵搭建起來的靈堂。

    馬車遠遠地停下了。

    那邊發現有人來悼念，一陣鞭炮聲響起。

    關嘉茂牽著季月荷的手，踩著鞭炮聲聲走向靈堂。

    她一身素淨。

    臉上無悲無喜。

    她看到了季翔飛，看到了大嫂孫氏，看到了季星宇，自然也看到了先他們一步趕過來的關老三。

    撚起三炷香，她點燃，靜默拜三拜，身邊的楊嬤嬤趕忙上前，接過香將它們插1進了香案上。

    一旁的關嘉茂的香，也被他身邊的硯台接過插上。

    禮畢，關嘉茂這才朝季翔飛微微一點頭。

    季星宇等人答謝還禮。

    隻是，季翔飛卻拒絕了。

    “不用了！”

    他把頭扭到一邊，幹巴巴地開口：“季家小門小戶的，侯爺和侯夫人到訪，可擔當不起。兩位還是回吧。”

    他這話一出，旁側眾人都瞪大了眼。

    “翔飛兄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季老的意外離世，我也很痛心。他葬禮上的一切花銷，都算在我關家身上。一定要讓季老風風光光的上路。”

    “風光？他死不瞑目啊！”

    季翔飛眼睛都紅了，“我就不明白了，當初你既然什麽都不說，現在又何必假惺惺地過來。你明知道，爹他最想要的，最想聽的是什麽！就一句話而已，你為什麽不說？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季翔飛氣極怒極，忍不住咆哮起來。

    惹得一旁奏哀樂的人都停下了。

    “為什麽？”

    季月荷反問：“我想，我要做什麽，不做什麽，都不需要向你解釋。你有什麽資格，來質問我？”

    這句話，氣得季翔飛把牙齒咬得咯吱作響，最終，他頹然地閉了閉眼。

    “你走！走啊，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他把頭扭向一邊，再不願意看到她。

    倒是一旁的孫氏紅著眼眶，趕忙起身挽留：“小……關夫人，您千萬別和他一般見識。他是一時被鬼迷了心竅。才會這般說。您大人有大量……”

    “你閉嘴！”

    季翔飛突然暴怒，指著孫氏大罵：“你知道什麽？！你少在這裏裝好人。你可知道，我爹他死在了何人手中？你知不知道，他……”

    “二叔！”

    在季翔飛即將把事情真相吐出口之際，季星宇突然叫住了他。

    季星宇通紅著眼，朝著他一臉懇切地搖搖頭：“二叔，我們季家能夠大難不死，能夠苟延殘喘到今天，您和娘居功甚偉。會發生眼下之事，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您……就高抬貴手吧！所有的罪孽，就讓小侄一個人背負吧！”

    他看向孫氏，隻看到孫氏一臉迷茫。

    季翔飛混沌的腦子徒然一清。

    是了！

    之前關家送來畫像時，他們怕萬一空歡喜一場，讓大嫂傷心，刻意瞞著她。

    大嫂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可如今，他險些腦袋發昏，把事情真相說了出來。

    說出來之後呢？

    兒子殺死了自己的親爹，以後，讓兄長可怎麽活，讓大嫂怎麽活？

    還有侄兒星宇……

    季翔飛疲憊地閉上眼，抱頭頹然地趴伏在地上，無聲地哭泣。

    季月荷靜靜地瞧著，她蹲下來，默默地燒了一把紙錢。

    之後，她起身慢慢離開了。

    關嘉茂想說什麽，最後隻看了眼老三，衝著他微微一點頭，便追著季月荷的腳步離開了。

    等上了馬車，馬車緩緩馳離。漸漸地，高高架起的靈堂也距離他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豐盛，我好累……”

    季月荷把頭依偎在他肩膀上，呢喃。

    關嘉茂順勢摟住了她：“累了就休息一會兒。人活一世，總是有很多不盡如人意的事情。咱們得看開一些。”

    “不，你不明白。”

    她一側身，把頭埋進了他的肩窩裏：“我知道，他一直都希望我能喊他一聲，一聲……可是，我就是做不到。我喊不出來……我沒辦法原諒他！”

    她明明那麽那麽努力了，可她就是喊不出。

    “既然沒辦法原諒，那就記住。誰說了，就一定得原諒？”

    關嘉茂輕輕地撫摸著她的秀發：“你呀，就是把自己逼得太緊。人生一世，總是會有那麽一件兩件事，是不願意隨旁人心意而活的。

    有的人是衝冠一怒為紅顏，有的是老年勃發少年狂，有的人，全心全意為別人考慮了一輩子。可臨了臨了，最後那一件事，卻怎麽也不願意成全了。

    其實，並非他不願意成全了，而是，她想放過她自己。”

    “放過她……自己？”

    季月荷抬起頭，眼角帶著淚。

    “不錯！”

    他伸出手，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殘淚，“乖！別說他區區一個季翔飛，就是全天下都指責你，也有我這個相公站在你這邊。”

    “嗯！”

    季月荷用力點點頭。

    再度緊緊地環住了他的虎腰。

    可她的腦海裏，卻漸漸浮現出她做的那幾個夢。她不由懷疑起，究竟是原身記憶中的童年出了差錯，還是其中另有隱情。

    為什麽當年，季家沒來人接她回家？

    要知道，那個時候的原身，省吃儉用五年，不但自己替自己贖了身，甚至手上還小有結餘。

    可她在花府門外等了一天，日出日落，天明了暗，暗了明，一個晝夜，就是將原身推進無盡深淵的真正推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