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也就知道這麽多，她丈夫在家就是個軟柿子，任由她拿捏。

    可偏偏那幾天脾氣暴躁，每天早出晚歸累成狗，她差點以為夫君去逛花樓買姬子，於是和他吵了一架要回娘家，那小吏為了哄住妻子，隻能如實道來。

    但麵對眾人好奇的目光，她想起丈夫的推測，臉上露出一個神秘的笑：“你們大概不知道那惡霸的靠山是誰吧？”

    “是誰啊？你快說吧，別賣關子了！”

    那李夫人不嫌事大地嗬嗬一笑：“這也不是什麽秘密，晉陽縣的百姓都知道，那惡霸姓杜，而他當時說他的姐姐在宮裏當娘娘！”

    這一次滿室靜默，大家都麵麵相覷，不知道該作何表情。

    姓杜，能被稱為娘娘的還能有誰？

    除了蕭皇後，那高居妃位之上的可不就是蘭貴妃了嗎？

    吏部尚書杜康的長女杜香蘭。

    有幾個腦子靈活的夫人幹笑一聲，其中一人說：“一定是那對姐弟在路上惹到了什麽山匪盜賊，才把事情惹大了。”

    “是啊，終究是鄉野長大的，一路上拋頭露麵不知分寸，誰知道這一路上到底還惹了多少仇人，一定是那些無知匪類不知他們身份，才尋釁報複！”

    有這幾個人插言打岔，場麵才恢複正常，不少人紛紛附和：“是啊，秦夫人說得有理！”

    這時，門外響起下人稟告：“夫人，永平侯府夫人攜兩位千金到了園門外！”

    林芳揚眉一笑，款款走下台階，朝門口迎去：“快，請她們進來！”

    林氏此刻還不知道自家已是眾人八卦的中心。

    她今日自認為穿得低調得體，一身墨綠色交領對襟窄袖襖，纏枝蓮花百褶裙，行走間裙擺浮動如粼粼江水泛起層層漣漪。

    才步入花亭，就引來一眾小官夫人的豔羨目光。

    不用細看就可知那是聞名天下的西南貢品水雲綢，一匹的價錢可抵普通百姓一輩子的花用。

    她身後緊隨而至的是一紅一黃兩抹倩影。

    趙芙身著緋色繡花羅衫，下著珍珠白湖縐裙，如墨長發挽成流雲髻，花容月貌明豔照人，蓮步款款衣袂飄然，令滿園花樹都黯然失色，如仙女墜凡間，美得不可方物。

    宣寧一襲黃色繡紋蝶戀花雲錦上衫，淡粉色煙紗裙，眉似遠山眸如秋水，身姿纖纖步態輕盈，膚如凝脂白似雪，顧盼神飛間自帶一股似霜賽雪的清冷英氣，行止間也不見半點從鄉下來的怯懦拘謹。

    一眾夫人看得是瞠目結舌，她們都知道永平侯長女長得國色天香，沒想到一個通房丫鬟肚裏爬出來的庶女，還是扔到鄉下不聞不問的野丫頭，初次亮相也絲毫不比嫡女遜色。

    眾人看向林氏的目光不由地有些微妙。

    林芳此時已經迎上前拉過林氏的手，親昵地說：“妹妹剛才還在門口左等右盼，以為姐姐近日家事繁忙，沒時間過來了呢！”

    林氏精心描摹的黛眉微蹙眉，聽出了她話中有話，不知道這妹妹又在打什麽鬼主意，她淡淡說：“你我姐妹情深，你的生辰宴姐姐怎會不到？”

    她說著朝裏走去，一邊朝諸位夫人點頭示意。

    趙芙和宣寧正要跟上，那邱若芸從長廊另一端跑過來，喊道：“哎，芙表妹，你終於來了，可想死我了！”

    趙芙也笑：“前天才見過，怎就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了？”

    邱若芸白了她一眼，對林芳道：“娘親，姨母，諸位小姐都在西苑小聚呢，我帶表妹過去見見可好啊！”

    林氏看了眼宣寧，微微挑眉說：“也好，芙兒，多看著你妹妹，她初來京城，不懂規矩，別在人前失禮了！”

    邱若芸皺了皺眉，冷哼一聲，半點沒把宣寧放眼裏。

    趙芙微微含笑對場中諸位夫人行了禮，柔聲對林氏和林芳應道：“是。”

    離開正廳，邱若芸帶著趙芙走前前麵交頭接耳說著悄悄話。

    慣常跟在趙芙身邊的采荷今日沒來，換了沉默寡言的冬梅。

    宣寧今日初來乍到，也帶了穩重的香玲在身側。

    她稍慢了幾步，與前麵三人拉開了距離，問香玲：“可有發現什麽動靜？”

    她自從館驛那次被趙芙擺了一道做了回擋箭牌，總覺如鯁在喉，之後她吩咐穩重細心的香玲監視芙襄園的動靜，特別是那個采荷。

    香玲湊近宣寧，壓低聲音說：“芙襄園外也有幾個昌玉苑的人監視，奴婢不敢靠的太近，但那采荷這幾日確實沒什麽動作，一直跟在二小姐身邊服侍。”

    她說到這裏頓了頓，聲音又壓低了幾分：“不過奴婢今日出門已經吩咐碧翠盯著，她曾經在芙襄園做過事，知道哪裏是死角，可以藏人。”

    宣寧微微一笑，捏了捏香玲滑嫩的小臉，“小丫頭真聰明！”

    香玲臉一紅，跺了跺腳躲了開去。

    “咦，表妹在跟小丫鬟說什麽悄悄話呢？”邱若芸趾高氣揚的聲音從前麵傳來，有幾分嘲弄的味道。

    “大表姐誤會了，這可不是什麽悄悄話，我隻是驚歎幾日不見，大表姐越發美麗出眾，也不知將來哪家兒郎好福氣，能娶到大表姐這般天仙人兒。”

    邱若芸今日一身藕荷色裙衫，因為膚色偏黑，襯不起這身顏色，故意把臉抹的粉白，站在趙芙和宣寧中間，顯得十分黯淡不起眼。

    此時聽到宣寧的誇讚，心中不免得意幾分，昂了昂插滿珠翠的高貴腦袋，但張嘴還是說不出好話：“都說庶女都是口蜜腹劍，芙表妹，你可小心著點，別著了她的道！”

    趙芙嗔怪地瞪她一眼，柔聲道：“表姐莫與三妹一般見識，她素來心直口快，隻是講了實話，哪有這麽嚴重！”

    這時，一道清冽動人的少女聲音從月洞門裏麵傳來：“趙二小姐這就不對了，有些人人前乖巧，人後奸詐狡猾，比如這個趙三小姐，那天在曲江樓可真是讓我等大開眼界。”

    那人緩緩步出花園，一身淡紫色錦裙腰間係著素白纏金枝的腰帶，顯得纖腰楚楚不盈一握，精巧的發髻間盤繞著珠粉色的梔子花飾，尖尖的瓜子臉，細長柳眉，一雙烏黑清亮的杏眼閃爍著厭惡不悅的神色。

    趙芙驚訝地看向她：“杜小姐！”

    杜蓉蓉出現在這裏確實讓人意外，而且趙芙剛才也未在花廳看到杜夫人。

    身為吏部尚書的杜夫人，雖然平日裏與林芳有交情，但不會折節下交，來出席低品階官吏的夫人聚會。

    不過，能派自己的女兒親自來送禮，也算是給足了林芳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