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姐弟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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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香玲在外稟告:“小姐,四少爺回來了!”
宣寧坐直了身姿,看著那愈發清減的少年快步跨進屋中朝她走來,他已不複早先圓胖的身材,一身月白色窄袖錦袍在他身上顯得寬鬆肥大,腰間係一條碧色腰帶,清俊秀氣的臉上一雙琥珀色眼眸閃動著盈盈光彩。
他見到宣寧,目光一亮:“姐,我回來了。”
“怎麽滿頭大汗?”宣寧看向奇桑問。
“回稟小姐,少爺今日去了‘鹹舍’習武。”
鹹舍是宣寧在城西那邊的兩進宅邸,如今已經修繕一新。
當時舒陽問宣寧是否給宅邸換一個名字,宣寧想也未想,‘鹹舍’隨口張來。
“行了,昨日寶悅樓的衣服已經送到南苑去了,你換身衣服就去昌玉院請安吧。”
趙承希聽到這個名字眉心微不可見一皺,忽然問:“姐,你當時為何要幫大哥一起替她澄清罪名,難道你就原諒了她之前那些惡行?”
趙承希所說的她就是林氏。
不知何時開始,趙承希開始對侯府的感情越來越淡漠,無論是對趙承毅還是永平侯,都是禮敬卻疏離,對趙芙和林氏,更是冷漠尖銳,不假顏色。
宣寧腦海中閃過一種可能,她看向趙承希的目光變得幽深。
“你們先出去,我和四少爺有話說。”
香玲和奇桑對視一眼,與青豐一起退出門外。
宣寧走到趙承希身邊,漠然注視他片刻,問:“趙承希,你腳下踩的是侯府的土地,衣穿住行用的是侯府的月例,既然當初你決意留在侯府,就該守著侯府的規矩,她是嫡母,你就該老老實實去給她請安!哪怕隻是敷衍,也不會失了禮數!”
趙承希眼中戾氣一閃:“可是那林氏屢次加害我們,其心可誅,姐姐這樣幫她,她不會感恩,等她緩過氣來,還會繼續變本加厲!你昨天就不該幫她!讓她蒙冤受辱,讓父親休了她豈不更好!”
“趙承希!”宣寧低喝一聲,負手冷冷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你憑什麽以為,走了林氏,不會出現另一個惡毒嫡母!”
“更何況,就算大哥和我不作為,澧國公府也不會善罷甘休,一樣會費盡心機替林氏洗清罪名!到時候我們姐弟會因此被抬上風口浪尖,引來諸多目光和非議,你想這樣嗎?”
趙承希目光一凜,忽然想到了什麽,頓時恍然大悟。
他看向宣寧的目光變得深邃莫測,他忍不住試探:“姐姐,就算風口浪尖,我們也是受害人,我以為你從來不懼風浪,你在害怕什麽?”
趙承希心中忐忑,他自從中毒後醒來,已經恢複了幼年時的記憶——
他不是趙承希,他是先太子的兒子——南宮悅。
他清晰地記得自己被母親緊緊抱在懷裏逃出東宮,卻遭亂軍的追殺,最後母親身中數刀倒在血泊之中。
而他也身受重傷昏迷了過去,之後混混噩噩的幾年記憶太混亂,他已經理不清楚。
他隻知道再次恢複清明神智的那一刻,是因為眼前這個少女的出現。
是她在惡霸手中救下了他,是她陪著他一路經曆生死回到盛京。
她會不會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不確定。
他害怕如果她知道了他的身份,會不會不再親近他?甚至為了侯府的安危,將他趕出去,不再管他!
宣寧不知道趙承希暗潮澎湃的心思,她冷冷道:“你以為我屢次與林氏針鋒相對,父親為什麽次次都輕拿輕放?”
趙承希眼神驀地犀利,露出一抹與年齡違和的陰沉:“因為他在等我們犯下大錯!”
宣寧這才滿意,她放軟了語氣,柔聲安撫他:“姐姐不是幫她,是找出真凶替你報仇。而且還能借此把府中那些不安分的釘子都拔了!至於林氏,經此一事,她不敢再對我們怎麽樣,隻會安安分分躲在昌玉院!你就做你的四公子,無需想太多。”
趙承希低頭認錯:“姐,是我錯了。”
宣寧這才附身扶住趙承希的肩,認真地說:“在沒有能力改變地位之前,去挑戰世俗規則,那樣隻會死得快,你懂嗎?”
趙承希垂下眼睫,微微點了點頭。
門外的青豐看了奇桑和碧翠一眼,忽然問碧翠:“小丫頭,你很眼熟,我們是不是哪裏見過?”
碧翠唇角一抽,素來活潑俏皮的笑臉猛地一沉,瞪了他一眼:“登徒子!”
青豐不跟小丫頭計較,他們江湖人士說話向來直爽,自認為這句話並沒有什麽毛病。
他見奇桑不說話,就問他說:“六弟,三哥的性子你知道,從來不調戲小姑娘。”
奇桑抱臂站在兩人中間,一本正經地說:“碧翠是舒陽的女兒,兩年前才進的府。”
青豐恍然大悟,指著碧翠說:“啊,我想起來了,兩年前那個咬斷如意賭坊掌櫃一根手指的小丫頭就是你!”
碧翠俏臉漲紅,見奇桑和香玲也投來好奇的目光,銀牙一咬,怒目瞪向青豐:“登徒子,你說什麽呢?”
其實青豐說的沒錯,當時她爹欠了賭坊一屁股債,舒陽還不起錢,那如意賭坊的掌櫃帶著人找到舒陽的家裏,把碧翠拉走,要轉賣到青樓換利錢。
碧翠當時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眼見著要被拉進青樓,她怒從心頭起,一口咬在了正在和老鴇談價錢的掌櫃手上,將掌櫃半隻大拇指給咬斷了。
她趁著身形嬌小,飛快地鑽出人群想要跑,但是很快被那些收債的打手拽住頭發狠狠摔在地上,準備當街對她動手破身。
在她最絕望之際,聽到有人在大罵什麽,然後雙方打了起來。
她求勝欲極強,咬牙撐著斷腿跌跌撞撞地跑出人群,恰好看到尋過來的爹爹,一頭栽進他的懷裏不省人事。
她想到這裏,記憶中確實有一張黝黑清俊的麵孔跟那些打手扭打在一起,她不由地一愣,指著青豐說:“莫非是你?”
青豐抱臂嘿嘿一笑,黝黑的臉上一排牙齒白亮閃人:“哎,不僅是我,還有四弟五弟,我們仨。嘿嘿!”
碧翠凶悍的氣勢陡然一弱,粉臉上紅暈未退,有些尷尬地走到香玲身邊,瞧了眼嘿嘿傻笑的青年,忽然覺得這人挺可愛,她囁嚅著低聲說:“剛才是我誤會你了,對不起。”
青豐脾氣很好,急忙擺手說:“沒事沒事,可能是我不會說話,就是覺得你這丫頭但賊大,挺有膽魄,所以一看到你就記起來了。你別見怪才是。”
聽到青豐的評價,香玲忽然想起了紅苕,微微一歎:“也不知道紅苕怎麽樣了?”
紅苕因為趙承希中毒一事成了嫌犯,被重刑杖打之後,關在柴房奄奄一息。
後來查清了原委,但她確實護主不力,於是不能繼續留在趙承希身邊,宣寧把她送出府外,在‘鹹舍’中養傷,去留等養好了傷再說。
碧翠也默然,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紅苕性格憨厚討喜,真的很舍不得她。
奇桑沒兩個丫鬟傷春悲秋的心思,問青豐,“你怎麽還沒走?”
青豐撇撇嘴,這個六弟自從進了侯府,性格更加寡言冷清,現在還趕著他走,真是越來越孤冷了。
他聳聳肩,無奈道:“那兩位還沒走,要我傳話給小姐,想見她。”
奇桑知道青豐說的兩位是誰,正是那個從冠羽樓救出來的神秘公子和卞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