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鴻朗本來今日想見一見趙芙，卻被這男人攪了事，心中不虞，“大人言重，不過是小女兒家的鬥嘴，我們男子何必摻合。”

    “三妹，發生什麽事了？”

    趙芙已經祈福完畢，收了沙彌裝了符紙的荷包走出殿外，驚愕地看著在場眾人，在看到宣鴻朗的時候，她臉色陡然一變。

    蕭明川明顯注意到了趙芙的變化。

    而宣寧不動神色地拉住趙芙的手，“二姐，你在殿中跪得太久了，我扶你。”

    趙芙牙關緊咬，緊緊握住宣寧的手說：“三妹，他是故意的，他…”

    蕭明川走到宣寧身邊，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趙芙，說：“我送你們回去。”

    宣靈兒眼見著朝思暮想的男子跟著那趙家姐妹遠去，氣得渾身發抖：“大哥，你不是說會給我報仇嗎？”

    “急什麽？你等著看好戲吧。”

    宣鴻朗見到趙芙的反應已經滿足，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接下來隻看呼延烈了。

    回程馬車上，宣寧掀開車簾問蕭明川：“為什麽宣鴻朗不用科考就能進入翰林院？”

    男子跨坐馬上，身姿秀挺，聞言露出一抹輕嘲：“因為他是先帝親賜的神童俊才，可免科考入仕。”

    宣寧眼角一抽，‘神童’麽？說實話，她真沒看出來。

    蕭明川隻瞥了一眼就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提醒她：“此人不可小覷。”

    趙芙已經從剛才慌亂失態中緩過神，見宣寧和蕭明川這般自在相處，不由吃驚，她輕聲問：“三妹何時與蕭大人這般熟絡？”

    宣寧嘿嘿一笑：“二姐不用擔心，蕭大人是我們的人。”

    耳聰目明的蕭大人彎了彎唇，愉悅地笑了。

    將趙芙送回芙襄園，宣寧準備去一趟鹹舍。

    卻不想蕭明川竟然坐進了她的馬車等她。

    宣寧驚訝地問：“你不去大理寺嗎？今天這麽閑？”

    蕭明川拉住她的手腕輕輕一帶，將她攬入懷裏，跟在後麵的香鈴驚地差點從馬車上滑下去，趕緊肅了神色坐在馬車外守門。

    宣寧一頭栽進他胸膛發髻都亂了，她惱羞成怒，忍不住輕斥，“蕭明川，你這是抱上癮了。”

    蕭明川抽去她的發簪，修長的指尖穿過她濃密光滑的青絲，替她一一捋順，“我說了，收利息，這遠遠還不夠，趙宣寧，我要的是一輩子。”

    宣寧一怔，隨即從他懷裏掙脫出來，從他手裏將青絲抽回，“蕭明川，我不可能嫁給你。我說的合作，是相互幫助。”

    蕭明川慵懶地倚在車廂裏，長腿一伸，歪頭打量宣寧泛紅的臉頰，彎了彎唇，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發自真心的笑，看到她露出故作淡定的羞澀模樣就想忍不住想逗她。

    “不若說說，那宣鴻朗是怎麽回事？為何你二姐這般怕他？”

    宣寧垂眸想了想，聯想到宣鴻朗冒充蒙江王世子的事情反正卞浩然他們都知道了，蕭家與津南息息相關，這件事他應當也該知曉。

    於是毫無保留的將宣鴻朗兩年前如何接近趙芙，借情書之名將加了密的信箋送入侯府，在趙芙身邊和侯府中埋下西嶽細作的事情說了一遍。

    蕭明川靜靜聽完，深邃的眼眸不見喜怒，他低聲道：“宣鴻朗此舉與宣府無關，他在替他的主子辦事。”

    宣寧心頭一跳，莫非蕭明川也知道？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神色，問他：“你知道他背後是誰嗎？”

    蕭明川冷笑：“能讓宣府公子唯命是從，又能操控西嶽細作，除了縱橫諸國玩弄朝政的軒轅門，應該也沒誰了。”

    宣寧不由地驚歎，僅從蛛絲馬跡推敲出幕後主使，這人不僅長得好看，而且腦子也好使。

    “照你說來，軒轅門想做什麽？他們千方百計想扳倒永平侯府，是不是說明已經站在了西嶽那邊？”

    “他們不僅想扳倒永平侯，也想滅了蒙江王府，否則，你以為素來不受南嶽王待見的呼延烈會被派往大燕和親。”

    蕭明川淡淡地總結：“他們就是想禍亂大燕罷了。”

    話到此處，宣寧問了最想問的一件事：“聽大哥說，你曾拜入軒轅門，那也應該知道太子妃玉璿璣就是軒轅門主的女兒，如果太子妃母子尚在世，軒轅門主會不會傾力相助？”

    蕭明川平靜冷淡的容色忽然一怔，漸漸變得凝重深沉，他深邃的眉眼微微眯起看著宣寧，若有所思地說：“你這個不是假設，軒轅門這麽年一直托江湖勢力秘密尋找一個人，而與之對立的青龍門，看似殺戮無章，實則也是在尋找什麽。”

    “當初太子妃身死，而皇長孫被砍得麵目全非，根本認不出真容。”

    “如果皇長孫沒死而是被人掉包救走，那這一切都可以解釋了。”

    宣寧眸光一閃，問道：“那青龍門背後會不會是皇家？”

    蕭明川對她的大膽無忌已經習以為常，搖頭：“不是，我確定。”

    宣寧對蕭明川的話並沒有懷疑，她神情鄭重地跪坐在馬車上，問出最後一個問題：“蕭明川，若有一天，皇權顛覆，你會怎麽做？”

    男子深邃的眼睛裏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抿唇邪肆一笑，緩緩衝她伸出了手。

    眼前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指腹上還殘留著幾道深紅的血痂。

    宣寧愣了一瞬，不明所以地問他：“幹什麽？”

    下一瞬，那三根白皙柔軟的手指落在宣寧的額發前輕輕一彈——

    蕭明川收手入袖，揚眉一笑：“你以後總會明白的。”

    華蓋馬車轔轔遠去，車廂裏隱約傳出女子清鈴悅耳的說話聲。

    原本應該在鳳竹書院的趙承希站在一間客棧二樓窗口看著熟悉的馬車遠去，眼底陰翳。

    蕭明川為何會和姐姐同乘？他們關係什麽時候這般要好了？

    還是說，姐姐瞞著他的事情太多了，多到他竟然覺得自己忽然離她很遠很遠，遠的讓他有些心慌。

    他轉身看向身後的老頭，眼前的老頭已非往昔的黃衣老道，而是一身紫金華服，滿鬢華發金玉冠，飽經風霜的臉上精神矍鑠，一雙虎目灼灼精光。

    他就是軒轅門主玉岫岩，當年叱詫風雲，扶持大燕皇朝立於不敗之地的神秘宗主，一生隻有一個女兒玉璿璣，卻死在了大燕皇族內亂的亂刀之下，所幸外甥還活著，曆盡艱險還能成長的這般優秀。

    “我答應你！但是，我要看著他死，否則我不會離開！”

    老頭滿意一笑：“本該如此。”

    這個皇朝是該亂了，他女兒受的苦，也該千倍還之。

    玉羅刹啊玉羅刹，若是你在九泉之下得知師父才是陷害你某朝叛亂的主謀，不知你會作何表情？

    你這個背棄師門殘殺同門的孽徒，你且看著吧，你為他打下的江山，師父會一點一點的毀掉，然後送他下地獄去與你作伴。

    宣府

    宣靈兒陰沉著臉回到府中，她今日前往大佛寺隻是聽說今日大理寺的人在那邊查案，於是她忍不住跟著宣鴻朗前往大佛寺，隻為見那人一麵。

    卻沒想到那人為了宣寧竟然這般羞辱與她！幾乎是將她的芳心碾碎踩在地上狠狠踐踏。

    宣靈兒雙目赤紅，一把推翻了身側的博古架，碎了一地狼藉。

    她猶不解恨，瞪著屋中跟隨她回府的丫鬟仆婦，冷冷道：“來人！將這幾個沒用的賤婢拉出去杖斃！”

    這些人在大佛寺見證了她的恥辱，她怎會留著這些奴婢礙眼！

    幾個仆婦和丫鬟被驚駭莫名，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急忙跪地求饒。

    “小姐！小姐饒命啊！”

    一擁而上的侍衛沒有半點憐香惜玉，一手拎起兩個將人拎出庭園行刑。

    淒慘痛苦的哀嚎聲響徹宣府後院。

    也傳到了今日休沐的宣丞相書房中。

    他看著眼前芝蘭玉樹，俊逸風流的孫兒，語聲淡淡不辨喜怒：“誰又招惹了她？”

    宣鴻朗淡淡一笑，俊朗的麵容躊躇滿誌：“祖父不必擔心，不過是跳梁小醜，待中秋宴一過，就會風平浪靜。”

    宣文可沒有宣鴻朗這般篤定，他低聲吩咐：“你如今進了翰林院，暗中行事多有不便，若有吩咐，交給身邊人去做，免得被聖上起疑。”

    “祖父不必擔心，孫兒知曉。”宣鴻朗對皇帝心存偏見，根本沒將他放在眼裏。

    “你的師父如今在何處？為何遲遲不見他蹤跡？”

    聽祖父說到軒轅門主，宣鴻朗也是眉心微蹙，“祖父有所不知，這些年來師父一直在尋找一個人，在孫兒離開軒轅門時，聽說門中那位占命師算出了師父要找的人已經出現，就在盛京，所以師父應該還在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