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虎子領著小硯台兄弟幾個衝到城門口，便被守城的什長一腳踹了回來。

    老什長撇著嘴罵道：“誰家的熊孩子，大半夜的不睡覺！”

    本來挺興奮的幾個熊孩子跟多米諾骨牌一樣被踹倒在地上，提著糞叉子想要媽兩句，結果發現人家人高馬大，一臉凶相，很有自知之明的嗚嗚的哭著回去。

    小硯台的硯台今天還磨過墨，剛才那一腳，硯台正好親在臉上，將青澀的小臉弄得漆黑，像極了一隻頑皮的小花貓。

    小硯台鬱悶的說道：“二虎哥，剛才那配軍營的叔叔好凶悍。”

    二虎子鬱悶的說道：“真他娘，等小爺有一天學會了蓋世神功，定然讓他知道小爺的本事。”

    走了沒有幾步，便經過了那條落魄的煙花巷，二虎子低著頭不停的嘟囔著，就感覺腳下一擋，人噗嗤一個狗啃屎。

    低頭一看，自己懷裏竟然是個哽嗓咽喉中箭而亡的軍官。

    “啊！”

    二狗子嚇得七魂出竅，一股黃湯從褲腳流了出來，嚇得癱倒在地上，這個時候倒是小硯台還算是鎮定，哆哆嗦嗦的巡視了一圈，終於發現戰死的白眉。

    白眉的心口噗噗的流著鮮血，雙目翻著，真真正正的死不瞑目。

    小硯台不禁駭然的說道：“那個白胡子爺爺我認識，是咱們城最大的官！他怎麽死在這兒了？”

    說完也不管其他的幾個小夥伴，把腿兒朝著城頭躥了過去。

    “不好啦！不好啦！”小家夥一邊跑，一邊大聲呼喊，還沒到城頭，已經引起了兵士的注意。

    “誰家的娃娃，到處亂跑什麽？”親衛手裏的大槍一橫，攬住了小孩兒的去路。

    小硯台學著私塾裏先生的樣子，躬身行禮說道：“這位軍爺，我要見千戶大人。”

    士兵見到小家夥一副讀書人的模樣，雖然年幼，但是也不慌張，自然不敢小瞧他，便領著他上了城頭。

    徐梁正瞧著眼前的苟公公不順眼，心裏尋思怎麽懟他的時候，就見手下的親衛領著個孩子上了城頭。

    徐梁不禁皺著眉頭說道：“怎麽回事？怎麽帶來個孩子？”

    那小硯台見到自己心目中的大英雄就站在自己眼前，心裏不禁有些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我，我，我。”小硯台越著急，越說不出話來。

    他這邊之所以說不出話來，一半是因為見到偶像激動，另一半是因為城頭之上，到處都是鮮血，徐梁身上也滿是血漬，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實在是太嚇人了。

    “小弟弟，你有什麽事兒嗎？”看著孩子似乎有些緊張，徐梁摸了摸他的腦袋，麵帶溫和的笑意問道。

    “大人，那天跟您一起在城裏巡邏，騎著馬走在最前麵的那個大人死了。被人殺死了。這兒都是血，流了一地。”小家夥跺著腳攥著硯台說道。

    “什麽？”

    “指揮使死了？”

    “怎麽會？”

    城頭之上，眾人大驚。隱匿在陰影處的那道倩影更是身子一晃，摔倒在地上。

    徐梁歎了一口氣，臉上泛起一股病態的嫣紅，他已經在極力壓製心中的憤怒。

    手按在腰間的雁翎刀上，好幾次想抽出砍點兒什麽，但是最終他還是抑製住了。

    童言無忌，這個孩子說的未必是真的，自己未必在驗證真實性之前便陷入憤怒和恐慌之中，退一步講，就算是白眉真的出了事情，自己反而更不能慌亂，畢竟在這個關鍵時刻，需要有人能執掌大局。

    “方老先生，麻煩您帶人去看看情況。戰鬥還沒有結束，我還要在城上等呆一段時間。”

    “好。你小心一些。”方以智也鎮定下來，隻是看向徐梁的神色，多了一絲意味深長的意味。帶著劉公公和禦史李士君下了城頭。

    城下的戰鬥依然在繼續，由於一千火銃兵的加入，勝利的天平終於傾向於官兵，旌旗半卷，義軍從真定府退了出去。

    從城頭之上望去，敵人若潮水一般退去，留在戰場的上的屍體到處都是，一眼望不到盡頭。

    “鳴金收兵！”徐梁臉上並沒有因為戰鬥的勝利多一絲笑意，他對畢懋康柔聲問道：“流賊軍心盡失，我卻不敢擊鼓進軍，是不是很怯弱。”

    畢懋康笑著搖搖頭，神色有些淒然，“你還不是白眉，這支隊伍還不屬於你。白眉死了，再打下去，結果未知。與其將來吃虧，不如先穩住。”

    徐梁點點頭，眉頭又皺了起來。

    畢懋康見徐梁臉上愁眉不展，望著戰場的烽火，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可是在為方老頭剛才意味深長的眼神而愁？”

    徐梁搖搖頭，“大人死了，他懷疑我是應該的。畢竟大人死了，我是最直接的受益者，不過他肯定不知道。大人早就將他女兒許配給我。我縱然想擁有更多的兵權，也不會做出這種事兒來。”

    畢懋康聞言，臉上愁眉舒展，嘴角泛起一絲嘲弄的笑意，“這個老東西，這雙眼睛還是那麽賊，當年在遼東，一眼相中了袁崇煥，跟著袁崇煥立下了潑天戰功，如今在真定府，一眼相中了你，那麽快就將女兒許配給了你。隻可惜我這老朋友，算計了一輩子，最後還是沒有躲過馬革裹屍一途啊。”

    見到徐梁臉上一直愁眉不展，畢懋康更是疑惑，“你有其他的憂慮？”

    徐梁點點頭，眼睛跳大了城頭的另一個方向。

    白薔薇也許算不得真正美的驚豔的女孩兒，但是誰也不能否認她的天真無邪的單純。

    此時，她的臉色太蒼白，神色太淒慘，她的眼睛雖然明亮，但是卻太絕望了些。

    可是她的風彩，她的氣質卻沒有太大的改變。

    接觸時間不長，徐梁卻感受到她那獨特的魅力，接觸的越長，便被這種魅力感染的更加深入。

    漸漸的沁入心脾，難以忘記。

    這張臉在徐梁的夢中出現了不知道多少次，每一次離她很近，卻有不敢擁在懷裏。

    如今這惹人憐愛的人兒沒有了父親，又有誰來疼他？

    城中的將士們傳來的陣陣哭聲，基本上已經預示著那個孩子所言不虛。白眉真的死了？

    那個真正將自己接納到軍中，給了自己無數支持的男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