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來亨艱難的撐起身軀，看著徐梁。

    他知道自己隻要投降，便能獲取一條活路。自己好歹是東征軍統帥李過的兒子，給徐梁幾個膽子，他也不敢殺了自己。

    可是那是多麽屈辱的事情啊。

    堂堂東征軍統帥的兒子做了官軍的俘虜，就算是自己被順軍重新救回去，如何在順軍中立足呢？

    被千萬人看不起，渾渾噩噩的做一具行屍走肉？

    男人可以沒有傲氣，但是不能沒有傲骨啊！想自己李來亨，堂堂七尺男兒，怎麽能做別人的俘虜呢？

    自己從血液到靈魂都是高貴的，若是做了俘虜，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

    想透這些，李來亨看向徐梁的眼神變得無比的堅毅。

    “投降？這兩個字我根本沒有聽過。”

    “那你就隻有死了。”徐梁冷冷的說道。

    李來亨毫不示弱的看著徐梁，“死嗎？我好害怕啊！死就死！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麽怕的，我父帥會給我報仇的！”

    話音落下，李來亨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多了一把匕首，快速的劃破了自己的胸膛，命喪當場。

    “來亨哥！”

    劉傳斌看見李來亨命喪當場，悲從中來，手中的大槍跟雨點兒一樣朝著大眼兒殺去。

    卻被十幾個將士用網兜罩住，生擒活抓。

    大眼兒一臉都不給他留情麵的用大腳狠狠的在他身上猛地踹了幾腳。

    一邊踹，一邊得瑟的罵道：“你倒是蹦躂啊！你蹦躂啊！”

    徐梁手裏的槍頭毫不猶豫的刺向了劉傳斌的心口，卻聽劉傳斌畏懼的喊道：“我投降！我投降！”

    “將他押下去！好生看管！”徐梁一擺手眾將將劉傳斌押了下去。

    徐梁望著血泊之中，心頭泛起滾滾的敬意，對身邊的將士說道：“讓陳半書將屍首帶回去吧。”

    數天之後，真定府城之下，李過大營。

    連續攻城數日不克，自己反而損兵折將。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字手下的兵士已經攻上了城頭，自己的後營儲備糧草的地方卻被盤踞在黃龍崗的配軍營偷襲，糧草險些被點燃，這導致前後的兵力無法調節，最後隻能撤軍。

    自己並沒有像是預期的那樣，給明軍沉重的打擊，這讓李過內心很壓抑。

    等到李來亨兵敗身死的消息傳來的時候，李過更是陷入了極端的悲慟之中。

    李過如同木雕泥塑，坐在哪裏，身體挺得筆直，兩眼直視前方，雙目空洞無神。分坐左右兩邊的將領也是低頭無語，整個大帳之內。

    陳半書身上一身傷痕，鮮血淋漓的往下流，他一句一句的將李來亨如何英勇雄壯描述出來。

    在李過眼前形成了一副畫麵。

    天空中漫天箭雨，將士們哀鴻遍野。

    自己的義子李來亨單槍匹馬跟敵人數員大將交鋒，渾身鮮血淋漓，死戰不退！

    前所未有的難過。

    李來亨跟了自己那麽多年，自己跟他可以說是，真的感情深厚。

    上一次自己在與官軍作戰中不利，所有人都不看好自己，是李來亨率領身邊的親衛，冒著被處罰的危險來支援自己。

    自己的這個義子是真的有孝心的，誰曾想到，他就這樣死了。

    他還年輕啊。他還沒見證順軍攻占京師，他就這樣的走了啊！

    還沒有拿下真定府，他最重要的一個部下，就已經戰死了。

    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李過眼中雖然沒有流淚，但心裏卻已是傷心欲絕。闖王帳下那麽多年輕人，他最放心最喜歡的就是李來亨啊。

    “豹韜軍？”他的聲音有些嘶啞，似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三個字來。“他們依仗三千人，就擊敗了我們三萬人？”

    “是將軍，真的是豹韜軍！””陳半書連連點頭：“他們領頭的，是徐梁，我看的清清楚楚”

    “嘿嘿，嘿嘿嘿！”李過冷笑連連，喀嚓一聲，大案一角被他生生捏得粉碎，“徐梁，我必親自取你人頭，扒你皮，抽你筋，喝你血。”

    帳簾猛然掀起，一個人影呼得掠了進來，卻是奉命巡營薑尚耒，顯然是得到消息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將軍，李來亨他……”薑尚耒瞪大了眼睛，看著李過。

    “李來亨已經去了。”李過疲憊的擺了擺手，“具體情況，你問陳半書吧，數萬軍隊，能夠逃出生天的，也就那麽幾個了。”

    薑尚耒轉頭看向陳半書。

    他不像李過這種陷入極端悲慟的人物，也不像是順軍其他將領一般，對官軍的作戰並不熟悉。

    幸好，薑尚耒著重問的是對方的作戰模式，作戰風格，沒有問到連李來亨都戰死了，他是如何脫身的，想要瞞過薑尚耒這樣的明白人，那難度可比瞞過李過更要大。

    聽完陳半書的敘述，薑尚耒的臉色愈發的沉重起來。

    “將軍，明軍越來越強了。我們千萬不能讓他們返回城中！”他大聲說道：“有了三千土司兵的加入，明軍可以說是如虎添翼。”

    李過陰沉沉地道：“我不管他是土司兵還是豹韜軍，我隻知道，他們殺了李來亨，就死定了，他們要敢返回真定府城，正合我意，也省得我去尋找他們了。”

    “將軍，此事可大意不得。如果當真有土司兵加入這場戰事，我們需要小心應對，因為土司兵絕對不像是官軍這樣隻有一支部隊，他們有數不清的部落，他們的戰爭潛力非常巨大，更有可能是秦紅玉也到達這裏了，如此來說，我們很有可能陷入了麻煩當中。”

    李過搖搖頭說道：“剛才陳半書說的清清楚楚，這些土司兵是乘坐商船而來，那麽他們的目的不是保護真定府，而是馳援京師，那麽我們更不能放他們過去了，我們隻有將他們拖住，不讓這支精銳進入京師，那麽我們才能更好的完成屬於東征軍的任務！””

    “可是，我們又損失了三萬精銳！”

    “住嘴！”李過勃然變色，一拍桌子，“薑尚耒，你可知道李來亨是我最心愛的義子？如今他為了國事戰死，你讓我對他的死不聞不問嗎？”

    “將軍，李來亨戰死，我自然也是傷心難過，可是大順的大業，又豈是一個李來亨能比的。現在我們連真定府都不能及時拿下，如果真的有土司兵加入，我們，敗亡無日啊！”薑尚耒目視李過，大聲道。

    “哼哼哼，拿不下？就算土司兵大舉而來又如何？我倒是要見識一下，這些南蠻子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