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章 軍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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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個計劃:在此繼續加固工事,拖住蒙古人,同時派出一個排的兵力走山道,奪取倒馬關。”胡鶴說道:“這支蒙古騎兵定然跟滿清有所勾結,所以我斷定他們身後肯定有清軍跟著,如果運氣好,咱們就能搶在清軍尚未站住腳跟,將他們從中截斷。”

    張永闊對於自己錯過了戰機非常懊惱,見胡鶴並沒有上心,心中倒是寬慰了不少。

    咱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優秀不是。

    “貴部損失過半,還是先回唐縣修正,防禦之事交給我部就可以了。”張永闊比胡鶴軍銜要高,卻並沒有絲毫高高在上的味道。

    因為受了陛下年輕的時候總是在前線廝殺的影響,軍中最為欽佩的就是那些能打仗、敢打硬仗的人。

    “我怕你在迷路,耽誤了戰機。”胡鶴並沒有給眼前這位少校留任何麵子,“你領著一個排,用火炮守住這個隘口,我帶著其他人馬偷襲倒馬關。”

    “你部還能再戰嗎?”張永闊的雙眼不由得瞪得老大。

    “你不知道嗎?”胡鶴笑著說道:“我部先是配軍營、遊擊軍後才是新軍,我們骨子裏有陛下當初在戰場上,不站至一兵一卒絕對不後退的血液。”

    “這叫狼行千裏吃肉。我們新一師一團一營生下來,就是為了吃肉的!”

    “我大明!”

    “萬勝!”

    不遠處,一營的殘兵們,放生高呼大明軍隊經常呼喊的口號,為那些永遠場麵的袍澤壯行。

    張永闊終於明白了自己到底處於一個什麽樣的時代,這是一個波瀾壯闊的時代,自己隨時可能有可能遇到那種在浪潮之中,掀起腥風血雨,在這個時代留下他閃爍姓名的人。

    自己既然沒有人家的能力,便追隨其後吧。

    想到這裏,張永闊毫不猶豫的將自己戰士交給了胡鶴。

    “報!將軍,倒馬關有留守綠營兵二百餘人,胡鶴上尉以拖樹為疑兵,綠營兵不知道真假,獻關投降,胡鶴上尉入關後,緊閉城門,下令修築工事,整理軍械,抓緊布防”探馬站在高燕麵前,一五一十的稟告著。

    高燕已經派出了一支兵馬馳援唐縣,聽聞探馬回報,心中的巨石終於落下來了,閆東山在一旁也聽了一個淋漓盡致。

    隻要倒馬關還在手裏,北兵就不能直接介入北直戰場,一切是非功過都要等到戰後處理。

    高燕並不是如何擔心自己的前途,按照軍方現在的排位來看,自己僅次於大眼兒,而且自己正是年輕的歲月,將來的自己的成就超過秦良玉不成問題。

    他真的擔心的是新一師的前途。

    雖然明明知道這支部隊不是自己的私人部隊,但是這是部隊從自己投身軍隊開始,便是自己在帶,新一軍也是從當初的配軍營的火器營蛻變而來的。

    在這個過程中,不知道有多少袍澤如同當初的黃韜一樣戰死在疆場之上。如果自己最後不能讓這支隊伍走上輝煌,成為像是戚家軍、白杆兵這樣的隊伍,自己百年之後,有何麵目去見那些戰死的袍澤。

    事實上,曆史上的強軍,從嶽家軍到後來的戚家軍、天雄軍,雖然是實打實的強軍,但我不是因人成事,一旦首領離開,隊伍就開始分崩離析,不過前後也就十來年,便再也看不到痕跡了。

    想到這裏,高燕更加欽佩陛下提出的稱號與國同齊的製度。

    隻要打出一場讓後世仰望的大戰,獲得屬於自己獨特的軍旗、稱號,就算是有一天自己離開了軍隊,這支強軍也不會倒塌。

    “胡鶴才拉了多久,還沒真的跟咱們上過戰陣,就能打出咱們新一師的威風,不墜咱們老隊伍的名聲。什麽叫做軍魂?這就是陛下常說的軍魂。”高燕對周圍的參謀說道:“這種事情尋到部不該放過,找幾個厲害的先生,一定要好好寫寫,最後能全國推廣。”

    師訓導官秦長材微微點頭,他的資曆是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跟與陛下一路攜手走來的這些將軍相比,不過仍然想要在自己的領域表現的獨立一些。

    作為新提拔上來的純粹的文士訓導官,秦長材非常清楚自己在監軍方麵的責任。

    陛下給予武將的殊恩早就讓文臣們泛酸,尤其在軍陣事上,武將更是獨掌乾坤。一言可決。如何保護這些讀書不多的武將不至於踏上囂張跋扈的不歸路?靠的就是參謀和訓導。

    的確,這種看似製衡的關係,同時也是保護手段,否則等軍法官介入的時候就徹底沒有挽回餘地了。

    高燕對此也有個朦朧的念頭,並不會故意與秦長材套近乎,也不會介意訓導官們對自己若即若離。他很慶幸有這樣一群人在,無須他自汙名節以保兵權,更無須擔心那些酸腐文人說的“功高蓋主”。

    無論是參謀還是訓導都對胡鶴這顆新星秉持著看好態度,而且相信唐河一戰是奠定胡鶴在軍中上升渠道通暢的基石。

    軍法部卻不這麽看。主要原因就是唐河一戰的戰損比過高。

    胡鶴所部戰損比接近六成。

    按照軍典,如此之高的戰損比必須啟動對主將的審查機製,從參謀建議到主將做出決策的理由,結合戰功的影響力,判斷付出如此之大的代價是否值得。

    就算審查認為沒有問題,都可能影響軍官情緒和士兵士氣,所以無論結果如何。撫恤和士兵的嘉獎還是會在第一時間下發,最後才會輪到主官:也就是胡鶴。

    也因為決策審查機製的啟動。唐河之戰上《軍報》的進程被總訓導部叫停。

    萬一審查下來是主官貪圖軍功,輕敵冒進,那就太打臉了。

    上麵派下的軍法官在高燕得知情況之前就已經前往倒馬關了。因為胡鶴之前的劉良佐首級之功,加上陛下陛下的口頭表揚,使得軍法處也不得不謹慎行事,派了幾個年紀老成的人去。

    軍法官的報告結合十人團的密報,最終由軍法部做出審查結果。

    不過最終定論還要結合總參謀部對戰果的評定。

    李岩並不願意在大戰之際分心處理這種事。如果他是大帥,根本不會讓人有機會提出這種質疑。亂世人命不值錢,戰損過半算什麽?隻要能打贏了仗才是根本。

    不得不承認,這是明軍主流思想,因此而衍生出來的各種殺良冒功、女扮男裝——將女子首級化妝成男子……種種這些都被有意無意的接受,乃至縱容。相比之下,胡鶴這算什麽事?何況軍法官自己的調查都認定,胡鶴的軍事決策符合程序,而且個人理由充分。

    “陛下,總參謀部的意見是:唐河之戰攔截了三千蒙古騎兵進入北直腹地,避免了後方不穩的隱患,此為上功。又,胡鶴麵對十倍敵軍,能著眼大局,拚死奮戰,振奮我軍心士氣,此為上功;再又,胡鶴不顧接連力戰,領兵智取倒馬關,將蒙古騎兵堵截在山區之中,為我軍擊潰此部人馬實有大功。故總參謀部建議:審查程序就此終結,胡鶴本人不存在任何錯失。”

    李岩見了徐梁,朗朗報上總參謀部的審查意見。

    徐梁手中同時還有一份書麵意見,內容大同小異,早在他一目十行之下讀完了,也用朱筆批示了:“可。酌情計功。”

    李岩之所以親自再來說一遍,主要是為了後麵的話:“陛下,如今戰況緊急,前線一日三變,能否暫停對軍事主官的審查之製,以免傷了將心,使得前線軍官不敢決策?”

    “不敢決策難道就不治罪了?”徐梁反問道。

    李岩一愣,這才想起來,要在陛下陛下手下討生活並不容易:決策失誤要承擔“庸蠹無能”的罪責;錯失戰機要承擔“優柔寡斷”的罪責;損失過大要承擔“貪功冒進”的罪責……

    隻有打贏,且贏得漂亮,才算是無罪。

    好在陛下陛下從不吝嗇獎賞,隻要真正立了功勳,天大的禍事都能替你包下來。雖然有人說這種護短會讓軍中驕縱跋扈形成風氣,但換成自己身在陛下麾下,想想還是有些暖意的。

    “太祖高皇帝治軍、治官是史上排得上號的嚴苛。”徐梁緩了口吻:“但是不到三百年,曾經一掃蒙元鐵騎,戰勝各路英豪的大明軍,竟然淪落得見到流寇都要退避的地步。這是為何?”

    這個題目實在太大了,李岩一時語噎,皺了皺眉頭,沒有回答。

    徐梁又道:“戚家軍時候還沒聽說軍中有家丁,到了毛文龍的東江鎮,竟然有百多個義子。聖天子召見吳襄,要關遼出兵三萬,吳襄奏對稱領著數萬軍餉,隻能養三千敢戰之士……林林總總,我歸結為兩個字:情弊。

    “有這些情弊,當兵隻是為了吃糧活命。既然是以活命為圭臬,自然是闖來降闖,清來降清……就為了活著嘛!”徐梁看了一眼仍有些惑色的李岩,道:“我訂立這些規製,就是為了盡最大可能杜絕情弊……雖然很可能杜而不絕,但必須著手去做。一旦上麵鬆一條縫,下麵就是一個大洞!別說三百年,三十年後這支強軍能否還在都成問題。”

    “千裏之提潰於蟻穴,陛下所言極是。”李岩見陛下如此堅定,也不願硬頂。

    “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我開了頭,一定要幾代人將之貫徹下去,怎能剛開始就有所動搖?”徐梁道:“其實換個角度看看,這種審查何嚐不是對武將的保護?即便千載之下,人們也知道胡鶴此戰的確沒有草菅人命,更沒有以萬千枯骨鑄就將星。這不比一枚金章更要緊?”

    李岩由此一想倒也的確是這麽回事,抵觸之心頓時大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