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三章 三百年再複神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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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新軍之中,雖然充斥著大量的文職人員,比如軍法官、作戰參謀、戰地記者等等,但是這些人的訓練卻從來沒有間斷過。

    甚至連隨軍的輔兵,都是要隨時訓練,配備刀槍武器。

    這些人戰鬥力不足,但是卻懂得戰陣,而且也是上過戰場,經曆過大戰的,尤其是新一師這樣的虎賁之師,更是號稱人人可戰,人人敢戰。

    此時盧木蘭站了出來,刹那間仿佛一並火把點燃了暴躁的幹柴。

    眾人迅速組成了軍陣。

    河渡寨又是個軍糧、軍資轉運的渡口,囤積的長刀、長槍自然不少。

    當下各分人數,取了長槍,列成兩個三十人的小方陣。一如大戰樣式,前者持槍,後者持銃,將鴛鴦殺手夾在陣中。

    韃子攻城至此,足足三五波過去,卻沒想到明軍竟然列陣出擊。他們如同多疑的土雞瓦狗,後撤數十步,不敢下馬接敵,隻是靜觀其變。

    盧木蘭手持長槍,走在方陣最前排,突然想起了江南水光,那時自己正是垂髫之齡,與族中兄弟們騎竹馬,弄青梅。回憶中的景色匆匆變幻,又浮出自己年在豆蔻,服侍伯父與父親對飲高歌。

    ——戰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烏可食……

    當時伯父唱的就是樂府中的《戰城南》吧。

    “戰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烏可食!”沒有鼓點,盧木蘭踩著沙沙步伐,情不自禁高聲唱了出來。

    “野死不葬烏可食!”王大武不曾讀過《漢樂府》,但對這句悲壯的豪言卻有著切身體會。他循著盧木蘭起的調子,高聲呼應。

    大丈夫戰死沙場,何必要馬革裹屍?就讓這些烏鴉吃了吧!

    “戰城南!”“死郭北!”

    “野死不葬!”“烏可食!”

    兩個方陣輪番唱和,人人都秉持必死之心,毫無畏懼地重重朝前踏去。

    韃虜騎兵聽不懂歌聲中詞意,但能感受到必死無憾,慷慨就義的果決。

    這是不死不休的誓言!

    “陣~停!舉~槍!上~銃!”王大武嘶聲喊道。

    黑洞洞的火銃指向了數十步開外的韃子騎兵,隻等他們衝進破甲射程。

    韃虜之中有人動了動,旋即看到同伴並沒有跟上,隻得勒馬,緩緩退了回來。終於,統領這支人馬的虜將無法承受這樣的壓力,終於發出一聲長嘯,撥轉碼頭,朝東南疾馳而去。

    陣列在前的明軍,望著奔馳而去的韃虜,紋絲不動,仿佛銅塑。

    跑遠了的韃虜停下馬,又回首看了一眼這簡陋的寨牆,以及死戰不退的明軍,還是隻能縱馬遠遁,再尋別處渡河。

    新一師,師部,高級作戰會議。

    武將皆列席,盧木蘭第一次以備受矚目的眼光參與其中,卻顯得很是安靜。

    參謀長一抖青色的披風,聲音淡漠的說道:“以後凡是五日內不會廢棄的寨子,必須建牆。這次河渡寨就是血淋淋的例子。如果寨子有牆,戰士可以充分利用火器對韃子騎兵造成傷害,也就不會讓韃子攻破寨門,平白增添損傷。”

    “講真,這一戰,並無可圈可點之處,個人勇武的時代,隨著我軍大規模使用火器,就應該退出軍隊的舞台了。”

    廖耀兵聽了略有心虛,垂著頭沒說話。

    河渡寨因為過於簡陋,寨牆其實就是一排原木打入壕溝裏,跟清軍營寨的營造法式一樣。當時隻是想著夠用就行了,實在不行就廢棄掉,反正興城河不缺渡口,隻要有渡船很多地方都可以橫渡。

    結果卻發生了河渡寨之戰,戰鬥激烈程度甚至比寧遠防禦戰還要高出一線。

    “廖耀兵。”高燕突然道。

    “卑職在!”廖耀兵連忙起身應道。

    “我打算在寧遠城再放兩個團,仍舊由你指揮,能給我帶好不!”高燕喝問道。

    該批評的地方要批評,但是廖耀兵的帶兵能力,卻值得肯定的。

    “卑職願以性命擔保寧遠不失!”廖耀兵朗聲道。

    高燕這才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參謀長,道:“打過的勝仗,栽過的跟頭,都要時時回味,不要再犯同樣的差池。其他也沒必要多說什麽,諸位都是老於戰陣的了……一團長,把手放下,我不追究誰的責任。”

    “報告師長!”廖耀兵的團長索性站了起來,“師座,廖耀兵都管理兩個團長了,在卑職手下有些不合適了。”

    一團長的鬱悶合情合理,自己才管理一個團,而自己手下已經管理兩個團了,這不是支強幹弱嗎?

    “你是想……”

    “卑職懇請師長把廖耀兵調過去任旅團長。”張英倒是爽快,沒有扣著人不放,就連廖耀兵都忍不住感激地看著上司。

    “不過人走可以,但是兵得留下。卑職這邊實在是捉襟見肘了啊師長!連連大戰,一團損失最為慘重,軍中精華已然不多,實在是沒有實力接濟別人。”張英訴苦道。

    在一團長看來,你廖耀兵雖然是兄弟,你升官弟兄們看著你高興,但是你不能提分家,分家就過分了。

    高燕臉上一紅。正要說話,隻聽廖耀兵道:“報告!卑職懇請本部人馬暫不調回。師長,兩個團的新兵連人都沒殺過,沒有一部老兵帶著如何能成就戰鬥力啊!師長!明鑒啊!”

    一團長瞪了一眼廖耀兵,當場罵道:“怎麽,小崽子,這是要分家了?”

    “團座。”

    “屁的團座!當初在天津衛,是老子給你擋的弓箭!怎麽,老子左臂斷了,你這右臂還要拆我腳嗎?”

    高燕看了看參謀長。參謀長在一旁冷笑,絲毫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高燕一怒:“都廢話那麽多幹嘛!等打完仗再說!一團長,你這一心盯著自己的碗裏的食可不好!哪有那麽多胡思亂想的事!廖耀兵是你的屬下,他手裏人多。你不也是水漲船高麽!”

    一團長隻好垂頭聽訓,心中暗道:現在都是各部分別記功,廖耀兵在寧遠打得再漂亮,我在河西,這戰功也是半點都撈不著啊!

    盧木蘭在旁聽席上偷偷抿嘴,頗有些幼年時看兄弟姐妹們鬥嘴的感覺。她記得訓導官準則裏有一條:讓戰士視軍營如己家,視袍澤為手足,視官長如父母……就是說現在這個狀態麽?

    河渡寨之戰結束之後,盧木蘭也在戰士眼中看到了不一樣的色彩。之前他們看她隻是個軍官。如今卻是“自己人”。

    “廖耀兵,你說說熱氣球用的怎麽樣。”參謀長進入了下一個環節。

    廖耀兵保住了老兵,總算安心了,將熱氣球帶來的便利細細說了一道。一般而言,冷兵器時代的兩軍對壘,間隔不過五裏左右。否則戰士到達戰場距離太遠。勢必會疲憊不堪。將領也會自然控製駐紮的位置,不讓自己離開戰場太遠。

    而這個距離正適合熱氣球和千裏鏡的使用。

    隻需要在腦中想一想,就能明白將敵軍布陣盡收眼底能帶來多大的先機。更加不用擔心敵軍藏有偏師奇軍。也可以事先知道敵軍各部部署位置,這簡直就像是跟人打馬吊卻能看穿牌麵一樣。

    高燕聽得心癢,當即讓參謀寫信給大都督府,請求配裝更多的熱氣球。他聽廖耀兵描述,以為隻是個大大的孔明燈,張口就要一百具,完全沒意識到這是一種超越時代的產物。

    大明總共隻製成了六具。

    其中有一具存入皇家技工學院的博物館,還有一具進貢給皇帝,真正能夠配備軍中的隻有四具。

    參謀長並不覺得“一百”這個數字有多少。到了師一級,每天見到的數字動輒以萬為單位。尤其是在軍資上。數量過低的軍械根本無法發揮戰鬥力,比如斑鳩腳銃就是例子,雖然威力大。但因為配裝數量少,所以沒有特別醒目的成績。

    隻有等這份報告漂洋過海抵達天津之後,才會成為載入史冊的笑話。

    此時的天津已經熱鬧得沸反盈天,遼東的戰事似乎被遺忘在了角落裏。

    還有什麽大事比光複神京更重要的呢!

    ……

    三月三十,在兩白旗離開北京之後四天,兩紅旗的大隊人馬也急匆匆撤離了北京。他們明知明軍有過夜襲的前例,但仍舊在夜裏趕路,顯然是多一天的都不想呆,恨不得早日趕到山海關。

    相比北京這座陌生的城市,山海關給他們的感覺更加渾厚,更有安全感。因為那裏沒有充滿了敵視的目光,也沒有隨時可能帶來厄運的爆炸,或是有毒的井水。而且,山海關還從未被人攻克過。

    不等兩紅旗走遠,留守北京的漢軍旗和綠營就選擇了投降,恭迎明主。

    徐敬業作為皇帝賜姓的功勳,軍中地位顯赫,自然有很多人偷著來報信,很快就知道了北京城中的虛實,眼看光複神京的功勞就落在自己手上,不由激動萬分。

    “速傳紅旗捷報:神京大定,隻等天軍入城戍衛。”徐敬業當即派出塘馬,前往天津行轅報信。

    塘馬也是興奮不已,如此天大的好事終於輪在了自己頭上,連忙出門套上了大紅靠旗。等參謀寫好報捷文書。塘馬便馬不停蹄地朝天津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