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宇川至今還依稀記得，在那天進入執行隊的時候，月瀟晴教給他們的殺厄者的行為準則。其中有一條便是“不能濫殺無辜”。

    盡管洛宇川並不是真的要成為一名殺厄者，但是不濫殺無辜這一點連身為厄兆的店長他們都可以恪盡職守。雖然薑伯伯已經被感染，但是此時的他並沒有成為怪物，也沒有公然襲擊人類。

    這應該就是所謂的“無辜”，洛宇川不明白，同樣身為殺厄者的葉瞻為什麽能夠如此從容地殺害這些無辜之人。

    況且，那個重病的老爺爺還是阿紫和阿桓唯一的親人。

    洛宇川的確下不去手，雖然在成為拾荒者的這些年裏，他早已經隱藏住了自己的感情，但是隱藏不代表著泯滅，最起碼，他還有自己恪守的一絲人性。

    夜深之後，阿紫和阿桓那兩個孩子都已經睡下，他們的臉色很平靜，似乎是做了一場很美的夢。洛宇川輕手輕腳地走到患病的薑伯伯身邊，聽說他還是此地的醫生，負責免費救治生病的人。

    麵對如此善良的人，洛宇川緩緩舉起的手輕輕地放下，放下之後又舉了起來，如此反複著。

    如果眼前的老人真的是厄兆的話，洛宇川或許會毫不留情的殺死他，隻是他並不是，現在的他隻是一位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而已。

    “下不去手嗎？”

    葉瞻的聲音此時在洛宇川的身邊回響起來，稍不留神之間，葉瞻直接伸出手替洛宇川做出了決定。

    噗嗤！

    老人的胸口被瞬間刺穿，隻是一瞬間就被葉瞻取走了生命。

    洛宇川呆呆的望著已經沒有了生命跡象的老人，在那胸口處有著一團紫黑色的液體不斷地流出，還隱約散發出一股刺鼻且難聞的氣味。

    “殺厄者可從來沒有猶豫的時刻，那份猶豫有時候會害了你。”

    洛宇川沒有開口反駁葉瞻，因為他的手上也不知道沾了多少鮮血，他沒有資格對他們殺厄者評頭論足。

    葉瞻的眉頭微微一皺，伸出手指了指那流淌出來的紫黑色液體說道：“用你的火元素將這些液體燒了。”

    洛宇川抬起頭來，手背上的梅花星紋逐漸地亮起，瞬間在他的手心中凝聚出一團火焰，洛宇川的手將火焰輕輕灑出，熾熱的火焰瞬間將那紫黑色的液體徹底地蒸發殆盡。

    “這些應該就是感染他身體的黑色物質，雖然被消滅了，但是不確保這裏的其他人沒有受到感染。”

    洛宇川的身體微微一震，他的心裏突然想到了一個不好的想法：“如果其他人也受到了感染……那是不是……都要殺了？”

    葉瞻點了點頭，雖然看上去十分的殘忍，但是這也是為了保護他們。

    如果這些感染物質慢慢地侵蝕掉了他們的身體，那他們的理智也會被慢慢吞噬，最後淪為一頭嗜血的怪物。那才是真正的害了他們。

    盡管葉瞻的心裏有萬分的不情願，目前他也隻能這麽做。

    “難道就沒有其他的解決辦法嗎？”洛宇川在試圖尋找出希望。

    隨著葉瞻搖了搖頭，重新燃起來的希望被再次無情地澆滅：“那這兩個孩子怎麽辦？現在他們唯一的親人已經死了，而凶手……是我們。”

    “小孩子我可不擅長應對，他們就交給你了。畢竟撒謊這方麵，你比我要有經驗的多。”葉瞻留下了這句話，身影一閃，便獨自消失在了黑月下。

    林瑾晰的目光默默地看向了洛宇川，輕聲說道：“你在恨他？”

    洛宇川搖了搖頭，說道：“我沒有資格去恨任何人，因為我本身也是沾滿了鮮血的怪物。站在道德的製高點去指責其他人，我還沒有那種資格。”

    “那這兩個孩子怎麽辦？”

    洛宇川回頭望了一眼睡得很香的阿紫和阿桓這兩個孩子，如今這兩個可憐的孩子隻剩下了彼此，唯一的親人都死在了他們的手裏：“有時候……我真的很想出手阻止他，隻是……萬一他真的被感染了，成為了怪物。我覺得那才是真正地害了他們。”

    “那就告訴他們真相不行嗎？”

    洛宇川歎了一口氣，隨即點了點頭，這一次他不打算再用謊言去圓另一個謊言。

    ……

    “秦老板，你當真要撤資？”

    一座奢華的樓宇內，幾位穿著華麗西裝的中年男子正彼此怒視著對方。其中一位體態臃腫的男子直接甩掉了手裏的煙，指著前方的男人說道：“秦毅，當初要我們出錢投資礦山的人是你，現在出事了先跑的人也是你，你莫不是要把我們當猴耍！”

    “羅真那個笨蛋，非要獨自攬下百分之五十的股份，現在連個屍體都沒有留下，我們幾位如果再不跑的話，可就沒有機會了！”被稱為秦毅的男子沉聲道。

    在場的男人們都是第四區那富人區的大老板們，多多少少的都給第四區的礦山投資過不小的數目，隻是大部分的股份都被羅真一個人攬下，現在人死後，連一具屍體都沒有留下。

    “如果早知道貧民窟裏有厄兆，打死我都不跟你們這些家夥同流合汙，我怕那一天我會突然橫死街頭！”

    “柳老板真是懂得遇事推責啊，當初可是您第一個答應要投資的，現在出事了，卻隻把責任推給我們其他人。”

    “行了，大家都先不要吵了。秦毅，你當真要撤資？”

    秦毅冷哼道：“再不撤資，在場的所有人恐怕很快便會隨那羅真而去，現在那幾座礦山就是厄兆，誰碰它們，誰未來就會有血光之災。”

    柳禹開口說道：“秦毅，聽說礦山裏麵的厄兆已經被星輝的人出手殺了，現在應該也沒有什麽危險了。”

    “沒有危險？你難道忘了那羅真是怎麽死的？他花錢雇傭的那些監察官有什麽用？還不是一群吃幹飯的！”

    秦毅的嗅覺還是比較靈敏的，他早就察覺到了未來那幾座礦山會給他引來殺身之禍，現在及時的放手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那可是一大筆錢啊，如果就這樣撤走……你知道我們得虧損多少嗎？”

    秦毅冷笑道：“張老板，你覺得是自己的命重要呢，還是錢重要？”

    張浣瞬間閉上了嘴，有時候命還真的比錢更重要。

    有命賺錢，不要到時候沒命花錢。

    秦毅則是轉過身，他不想再給這幾個嗜錢如命的人談論太多，如果他們真的那麽想死的話，秦毅也不會去攔著他們。

    “我就不奉陪了，反正我們秦嶺科技會率先撤股，哪怕未來我們會虧損，最起碼我還活著。我就先不陪各位玩了。”

    “秦毅那個家夥……真的是把我們當猴耍啊！”

    “張老板，我看未必。秦毅他肯定是被那怪物嚇破膽了，俗話說的話，為有風險的投資所帶來的收益往往是最大的。現在羅真已經死了，秦毅也已經撤資，沒有人會跟我們搶了。”柳禹這時候充分展現了自己攪屎棍的特色，他是生怕事情鬧得還不夠大。

    張浣瞥了瞥身邊的柳禹，如果不是他們現在都在一條船上，張浣真的是不想理會這個人。

    “那依柳老板的意思？您是要繼續跟進了？”

    “那當然，這可是一塊兒大蛋糕，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人，平分一下正好合適！”

    張浣卻冷笑著擺手道：“秦毅說得對，我還嫌自己活得不夠長呢，我沒有那個命去投資！”

    “張老板，你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確，柳老板如果想去冒險的話，您就自己去吧。再見！”

    看著整個大廳裏隻剩下了自己一個人，柳禹的臉上瞬間湧上了怒色：“都是一群膽小鬼，活該你們掙不到大錢！”

    第四區遍地都是錢，卻依舊免不了貧民窟擁堵不堪的景象，那幾座礦山現在對於他們富人來說就是一張催死符，隻有真的不怕死的人才會去觸碰，但是往往他們的結果都不會太好。

    阿紫和阿桓隨意的挑了一個幹淨的地方，將已經失去生機的薑伯伯埋了進去，這也是他們這兩個孩子第一次動手為自己的親人送終，盡管薑伯伯並不是他們的親人。

    洛宇川和林瑾晰呆呆的望著那兩個孩子顧忌的背影，他不知道告訴他們真相對他們是不是一件好事，但是總好過用一個謊言去度過一生。

    “阿紫，不要哭。”

    阿紫輕輕地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淚水，抽泣的說道：“爺爺……為什麽死了？”

    “因為爺爺生病了。”

    “人生病就會死嗎？爸爸媽媽是不是也是因為生病才死的？”

    阿紫趴在薑伯伯那簡單的墓碑上，他們這兩個孩子不認識字，自然也不會在墓碑上寫些什麽。

    最後還是洛宇川擔當起了代筆的工作，在墓碑上寫上了薑伯伯的名字。

    這這一方小土堆或許是整個貧民窟的第一個，至於那些死在礦山裏的人，他們都被埋進了礦山的深處。

    “少川哥哥，謝謝你！”

    洛宇川的身體微微一陣，雙拳緊緊地握在一起，隨即又緩緩地鬆開：“謝我？你為什麽要謝我呢？”

    “如果沒有你們的話，或許爺爺的墓碑連個名字都沒有。”

    洛宇川似乎是明白了什麽，自嘲的一笑。人隻要能夠活著就是天大的幸福，不需要他有出色的才藝或者超越先賢的智慧，活著的時候能夠吃飽飯，死後有人埋葬，這便是人類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情。

    能夠親手埋葬了薑伯伯，對於這兩個孩子來說，就是一件最大的幸福。

    洛宇川輕輕地揉了揉阿桓和阿紫的頭發，示意讓他們先自己回去。

    待那兩個孩子離開之後，洛宇川便聽到了耳邊傳來的葉瞻的聲音：“你們行動這麽迅速的嗎？居然已經將人埋了。”

    葉瞻的身影神出鬼沒，而洛宇川則是一臉平靜的站起身來，說道：“前輩，礦山中的汙染物質……到底該怎麽辦？”

    葉瞻沉吟道：“現在有個更棘手的問題，自從那個羅真死後，他的大部分股份便會撤回，不禁是他，其他的兩家產業也紛紛提出了撤資。現在隻剩下了萬宇集團一家的股份。”

    “萬宇集團？就是那個跨國企業嗎？”洛宇川聽說過那個大集團，聽說他的總部設在哈夫丹，而京都的分部則是在第四區。

    萬宇集團居然也有這礦山的一部分股份，難怪都說商人的嗅覺是十分靈敏的。

    “現在萬宇集團的董事長柳禹現在已經重新掌握了這座礦山，如果我們想要調查的話，隻有通過他的同意才行。”

    “難道……他真的不害怕嗎？”洛宇川忍不住地詢問道。

    葉瞻歎氣道：“所以說，有錢是真的好，它甚至可以讓一個人完全忘掉自己生命的可貴。”(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