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淩琛看著程時微去拿車，卻是有些煩躁。

    他最近的心情似乎變得有點奇怪，想讓人知道她，又不想讓人真的知道她。

    如果這個形象是她給自己的保護色，他便很難親手將其脫下來。

    可明明，他也可以保護她。

    車上，傅淩琛依舊在後座一言不發。

    程時微從中後視鏡裏往後掃了一眼，忽然發現這次的角度隻能看到她老板的喉結部位。

    什麽時候調過的角度？

    她有些奇怪，不過不好上手調。

    車子開出去一段距離，程時微想了想，還是提醒了一句。

    “傅總，您要不要帶許澤言回別墅住？”

    傅淩琛皺眉，“怎麽？”

    這個話題上次已經過了，為什麽又提？

    程時微抿了抿薄唇，認真地說道：“您不是說失眠嗎，許澤言也說睡得不好，也許公寓的環境不太契合。”

    傅淩琛看了一眼程時微的側臉，視線一轉，又落到她把著方向盤的手上。

    這個對話總給他一個感覺，這個女人似乎不想和他私下有接觸。

    他微微沉眸，直言道：“不必，公寓挺好。”

    程時微默默點頭，“哦。”

    她純粹是因為看她老板狀態有點奇怪才提的，既然本人覺得沒問題，那她自然沒有話講。

    短暫的話題結束後，車子一路安靜到聚會的地方。

    這是一棟私人的獨棟別墅，庫裏南停靠的時候，旁邊已經有不少豪車。

    傅淩琛下車後，在門口稍微停留了一下。

    等程時微跟上來，才轉身進去。

    “淩琛這邊！”

    “傅總大忙人，可算是來了！”

    傅淩琛一露麵，就引起了一陣騷動。

    其他人看到他身邊還跟著一個人，似乎覺得有點奇怪。

    不過因為程時微的“秘書”標簽實在有些過於明顯，也就沒人問是誰。

    這種場合滿場皆大佬，程時微摸了一下口袋裏的小本本，也許有些重要對象她得記一下。

    就在她完全以工作態度應對時，傅淩琛忽然向她這邊微微傾身。

    他在她耳邊低語道：“你可以自由活動，那邊有表演。”

    說著，傅淩琛指向泳池那邊的一個舞台。

    程時微卻是默默咽了口唾沫，她還是很不習慣傅淩琛的這種突然湊近。

    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蝸裏炸開一般，明明也隻是稀鬆平常的交流而已。

    程時微收緊視線，說道：“好的。”

    嘴上這麽應著，但一眼都沒有去看。

    傅淩琛直起身拉開距離，垂眸看了看程時微，沒有多說什麽。

    那邊一直在喊他，他便獨自過去和朋友們交談了。

    程時微這才看向那個舞台，發現這裏竟然請了一個樂團。

    私人聚會真是壕無人性。

    她反正也沒什麽事情，就過去看了，似乎開始遺忘為什麽傅淩琛叫她一起來，卻沒安排事情給她做。

    這個樂團是一個更偏向流行元素的樂團，和程時微最喜歡的那個古典樂團風格迥異。

    不過誰也沒有規定人的一生隻能喜歡一種風格，這個樂團她也挺心水的。

    此時正在上演男女高音的互飆，神仙打架似的，相當精彩。

    程時微選擇了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安安靜靜地聽著。

    旁邊在聽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在寬敞明亮的大廳裏聊天。

    耳邊同時充斥著歌劇調，大佬們交談的低沉嗡嗡聲交織在一起，居於其中的人會覺得很奇妙。

    程時微似乎有點懂了為什麽舞台搭在泳池邊上，蕩漾的漣漪很好地中和了音波，像集音箱一樣。

    她聽著聽著，有些入神。

    平和的目光裏不自禁泛起些淺淡的笑意，隻覺得那些在心中波動的東西慢慢堆疊起來，又自然而然地平複下去，直至杳無蹤跡。

    這就是她喜歡聽樂團的原因，總能在純淨的聲音裏找到自己內心的平衡點。

    她長舒一口氣，正想轉頭去看看傅淩琛那邊的進展，旁邊卻突然響起了江陸離的聲音。

    他的聲音中隱約帶有一絲竊喜，說道：“我竟然不知道你喜歡這些？”

    程時微頓了一下，微微皺起眉頭。

    一回頭，便看到江陸離站在離她不到兩步的距離，正微妙地看著她。

    “……”

    程時微回頭看見江陸離，直接往邊上走出一步。

    她臉上沒有多餘表情，一丁點都不想浪費在這個人身上。

    隻一眼，程時微收回視線，冷淡地說道：“我喜歡什麽，和你沒關係。”

    江陸離似乎已經習慣程時微這種無懈可擊的冷漠，現在都學會不生氣了。

    他自我感覺良好地笑了笑，說道：“別每天這麽緊繃繃的嘛，弄得好像你和我離婚心有不甘似的。”

    話音未落，程時微冰冷的視線便掃過來了。

    鋒利得像一把刀子，刀尖淬著寒氣。

    江陸離立刻賠笑著攤手，附加一句，“我覺得，是我覺得行了吧？”

    程時微盯了他一眼，一句廢話都不想給。

    她隻覺得江陸離有病，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運氣不好，怎麽哪裏都能碰上對方。

    樂團在準備下一曲，程時微被破壞了興致，不想繼續聽了。

    她正準備走，江陸離忽然說道：“我們公司最近新拿了一筆投資，牽了個線估值百億了。”

    程時微眸色淡淡，沒有回應，也沒有回頭。

    跟她說這些做什麽，她壓根不想聽，也跟她沒關係。

    卻在這個時候，江陸離微微揚高音調，再次說道：“如果你在傅淩琛那裏做得不開心，隨時可以回來。”

    他往前踏出一步，似乎覺得自己這麽說很感人，眼裏竟是有期待。

    聽到這句話，程時微的腳步戛然而止。

    停頓了大概有半秒鍾的時間，側身看過來。

    疏離而冰冷的視線未起半分波瀾，凝固的表情被黑框眼鏡框住了似的，定格在那裏，無喜無悲。

    回？

    這個字就像個笑話，橫亙在兩人中間。

    程時微不知道這個人的臉皮究竟有多厚，才說得出這種話。

    她終於給了江陸離一記正眼，直接說道：“我不知道你是哪個環節出了毛病，‘回’這個字不是你能用的，死了這條心吧。”

    江陸離微微愣了一下，餘光瞥到傅淩琛那邊，眼底閃過一絲陰鷙。

    他不甘心，有些急切地說道：“你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真的在他那裏做得不開心？”

    程時微：“……”

    她無語了，不知道眼前這顆看著就不是很中用的腦袋，到底怎麽思考的才能得出這種結論。

    但這裏不是私人的場合，她不想給老板製造麻煩，勉強壓下怒氣。

    眼皮子都沒動一下，程時微給了一句，“我在哪裏做什麽，怎麽樣，都與你江陸離無關。”

    “我還有事，不奉陪了。”

    說完，她最後盯了一眼江陸離。

    這一眼收起了決絕的冰冷，卻陌生得可怕。

    程時微轉身，徑直朝傅淩琛的方向走去，一步都沒有遲疑。

    江陸離張了張嘴，表情微微變了。

    他攥起自己的拳頭，死死盯住程時微的背影，心裏五味雜陳。

    再看向和朋友攀談的傅淩琛，他皺了眉頭，似乎不是他的錯覺……

    這邊，傅淩琛注意到程時微正在過來，很自然地停止了和朋友的話題。

    剛才這裏有不少人，現在不知道都去哪兒了。

    程時微悄無聲息地來到他身後，這種場合她安靜地候著就行。

    隻是才剛站定，傅淩琛便回頭看了她一眼。

    他深邃的目光平和而安定，卻讓人猜不透真正的情緒。

    傅淩琛問道：“程秘書，不喜歡這個樂團嗎？”

    程時微頓了一下，誠實地說道：“不是，這個樂團還可以，我挺喜歡的。”

    這麽回答其實有點奇怪，既然喜歡為什麽隻聽了一小會就過來了。

    程時微收緊視野，沒有做任何解釋。

    傅淩琛餘光往那邊一掃，倒是也沒有多問。

    短暫的安靜在空氣裏緩慢流動，程時微莫名覺得有點尷尬。

    也許她也不想被問及原因，便當先說道：“傅總，這裏有需要我做的事情嗎？”

    她始終認為自己是在工作，既然是工作，她的態度就必須端正。

    傅淩琛微微沉眸，視線落到麵前鏡子般透亮的大理石桌麵上，頂吊水晶燈的白光閃爍其中。

    他突然意味不明地說道：“程秘書對工作是越來越上手了。”

    程時微聽得一愣，有些沒明白老板的意思，難道工作不應該是越熟悉越上手嗎？

    她想了想，認真說道：“我還有許多不足之處，會加倍努力學習的。”

    傅淩琛：“……”

    他抬手揉了兩下眉心，有種雞同鴨講的無奈。

    這個女人就沒發現其他人攜帶的是女伴，而不是秘書嗎？

    程時微見傅淩琛看著似乎有點頭疼的樣子，以為他是睡眠不足，便詢問了一句。

    “傅總，您不舒服嗎？”

    傅淩琛動作一僵，持續沉默。

    程時微稍微探身觀察他的狀態，有些疑惑。

    這個時候，傅淩琛忽然站了起來。

    他這一起身，程時微有些避尤不及，下巴差點撞上他的肩膀。

    好在一個往前，一個迅速往後，拉開了距離。

    程時微微微瞪大眼睛，心髒砰砰直跳，屏住了呼吸才沒有將一瞬間的驚慌泄露出來。

    傅淩琛雙手插兜，側身過來，說道：“樓上有個私人聚會，要不要去待一會？”。(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