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故意的吧，我現在抱不到你，你和我說這個。”

    “呃？”

    程時微剛想開口，陡然被打斷，這和她預想中的質問也太不一樣了。

    她怔了怔，但下一秒，就忍不住笑了。

    怎麽會有傅淩琛這麽溫柔的人。

    “算了，等你回來再說，今天還順利嗎？”

    他馬上就切換了話題，程時微抿了抿唇，笑著把日記本蓋上，輕聲說道。

    “一切順利，明天我就回去了。”

    “好，我等你。”

    聽著對方篤定的嗓音，程時微一顆心早已不在海市了。

    她連夜收拾東西，能帶走的帶走，其他的處理掉，本來東西就不多。

    走出公寓大樓的時候，她又回頭望了一眼，隻覺得一身輕鬆。

    “走吧。”

    長出一口氣，她就準備離開了。

    卻在這個時候，一通電話突然打進她的手機。

    心下瞬時咯噔一聲，程時微有預感那般，在看到來單顯示跳躍著一個單字“爸”的時候，一點都不驚訝。

    她皺了下眉頭，還是接了。

    結果接通的刹那，程廣安就分外焦急地丟過來一句。

    “時微啊，你媽舍不得你走，吃了安眠藥正在醫院，你趕緊過來看看吧！”

    “……什麽？”

    程時微當場愣在原地，寒意由腳底而起，慢慢侵蝕全身。

    劉素蘭尋死？

    “現在什麽情況？”

    “我也不知道，醫生進進出出的，你媽是衝動，我也沒想到她會……”

    程廣安說得支支吾吾模棱兩可，末了重重歎了口氣。

    “……知道了，我現在就過去。”

    程時微萬萬沒想到會變成這樣，即便昨晚剛鬧過矛盾，但到底是家人。

    她隻能退了早上的機票，趕緊去了。

    可剛上車呢，又是一通電話。

    程時微心下一驚，怕是什麽不好的消息。

    結果一看，是淩啟陽。

    “淩教授？”

    程時微有些茫然，如果說劉素蘭吃安眠藥她沒想到，那這個人給她打電話就更沒想到。

    “程秘書……啊，不對，現在不能這麽喊你了。”

    淩啟陽的語調一如既往的溫和，春風拂麵般莫名讓人心情平靜。

    他笑了笑，也不廢話，直接說道。

    “我給淩琛打過電話了，我們可以一起走。”

    “這個……我可能沒辦法和您一起去了，我爸剛剛打電話來，我媽吃了安眠藥在醫院。”

    “安眠藥？”

    淩啟陽微微一愣，語氣裏的疑惑不加掩飾。

    不過，他也沒有多問，就要了個地址。

    “你先忙你的，我這邊不急。”

    “好。”

    掛斷電話，程時微呼出一口濁氣，還不知道醫院那邊是什麽情況。

    不過她腦海裏卻是沒來由跳出另外一個念頭，她被淩老爺子收為幹孫女，是不是得喊淩啟陽哥哥？

    一想到這個，她又感覺到一絲沉重，真希望她的家人都是這對爺孫這樣的。

    很快，她就趕到醫院了，而這個時候劉素蘭已經醒了。

    病房門是關著的，在她敲門前，裏麵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什麽。

    等程時微敲了兩下門，還沒打開，就傳出劉素蘭淒涼幽怨的啜泣聲。

    “我沒用啊，一個女兒都留不住啊，這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我倆要孤獨終老啊……”

    劉素蘭愣是哭出了戲曲般的緊拉慢唱，抑揚頓挫得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程廣安過來打開了門，趕緊讓程時微進去。

    此時的劉素蘭躺在白花花的病床上，正鬧著呢，一閉眼一睜眼，瞥見程時微進來，就哭得更起勁兒了。

    她雙手重重砸了兩下床板，生怕別人聽不見似的，扭曲著麵容哭喊，可內容卻一下變了。

    “我千不該萬不該啊，再不聽話的孩子也是媽的心頭肉啊，我把我的心頭肉打跑了，活該……”

    唱到這裏，劉素蘭假裝才發現程時微來了，立時噤聲。

    她馬上抬手擦了擦眼角，用了點力氣的，瞬間就揉紅了，作出虛弱的模樣向程時微抬手，一邊自責地說道。

    “微微啊，是媽不好，是媽衝動了，來讓媽看看，是不是把你打疼了？”

    “疼在兒身，痛在媽心呐……”

    “……”

    程時微走近了，被劉素蘭粗糙的手拉住時，心裏還是有些難受的。

    她看了看對方的臉，先低聲詢問一句。

    “媽，你現在覺得怎麽樣？”

    “我不礙事，就是這個胃有點難受……”

    劉素蘭這次隻拉了一下程時微的手就放開了，轉而放到自己的肚子上。

    蹙眉閉眼地說著，她突然大喘一口氣，再睜眼的時候，眯起的眼睛裏眸光稍顯渾濁。

    她張了張，似乎想說點什麽，倏地又別過臉去，抬手再次擦了擦眼睛。

    不算特別黑，但也絕對算不上白的臉上，垮下的蘋果機顫抖了一會兒，就像在做激烈的思想掙紮似的。

    做完這一係列的動作，劉素蘭再次歎了口氣，重新看向程時微時，一臉生無可戀。

    她難看地笑了笑，虛弱地說道。

    “微微啊，媽走這一遭也想清楚了，你想往外麵飛，就去飛吧，我和你爸就不攔著你了。”

    “你能飛多高就飛多高，能飛多遠就飛多遠，我和你爸啊，反正是走不出這裏了，你啊，也不用掛念我們……”

    劉素蘭說著，抽泣了一下，強作堅強地哽咽道。

    “你走吧，去帝城吧，媽沒事了，媽不會再做傻事了，你走吧啊。”

    “……媽。”

    程時微有些動搖了，她是頭一次見劉素蘭這種樣子，一個過於強勢的女人忽然病懨懨地躺著了，誰看了心裏都不是滋味。

    她即便被那般對待，但心裏不是一點親情都沒有。

    見她有些猶豫，旁邊的程廣安歎著氣走上來，有意無意補了一句。

    “時微啊，你媽就是想再看看你，她一直跟我說對不起你，這些年啊你受苦了，也該去過自己的生活了。”

    他說著，就拍了拍劉素蘭的手，有些頹喪地做到床邊，低頭不再說話了。

    劉素蘭也沒有再說話，隻是捂住自己的眼睛，像是不想看到女兒離開又不想耽誤對方。

    程時微看著麵前的二老，心頭針紮似的。

    天底下哪兒有不愛子女的父母，也是他們真的是舍不得她吧，或者還有其他的苦衷。

    但現在劉素蘭躺在這了，她沒辦法一走了之。

    十分鍾後，程時微從病房裏出來，眼睛有點發紅。

    她隻走出幾步，就背靠在冰冷的牆麵上，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她默默仰起臉，目之所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卻完全無法得到內心的寧靜。

    相反，她的內心正經受著折磨。

    她走了，家裏隻剩下她父母兩個人。

    即便她承諾有空會回來，也不會忘記寄生活費，但她到底是在另外一個城市，最快也需要幾個小時航程的地方。

    ……愛情和親情難道真的不能兩全了嗎？

    她有些痛苦地閉了閉眼睛，就準備先去把醫藥費結一下，但轉頭就看到不遠處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淩啟陽注意到她的視線，在走廊的另一頭笑著揮手，示意她過去。

    程時微就過去了，站定後她攏了攏眉心，臉上的遲疑一閃而過，但還是低聲開口了。

    “淩教授，我想了想，覺得我還是晚兩天再走。”

    “嗯……”

    淩啟陽一臉為難，看著她慢悠悠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這個過程時間不長，對程時微卻像是一種煎熬。

    她剛想說之後她處理好了再去帝城，陡然聽得對方高深莫測的一句。

    “我剛剛過來聽到了一些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的話。”

    “什麽？”

    程時微愣了一下，抬頭看向他，眼裏閃過幾分不解。

    淩啟陽微微揚了一下眉頭，似笑非笑。

    他自然知道麵前這個小丫頭就要成為他的幹妹妹了，不知怎麽的，這比家裏那個假貨讓他開心多了。

    即便不是親妹妹，這個妹妹他認啊。

    淩啟陽溫潤地彎了彎嘴角，就往護士站的方向一指，漫不經心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