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彩蝶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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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皇子皇天裂本在撫杯欣賞之際,忽然眉頭一皺,他發現,傳進耳朵裏的笛音一下子變了味道。

    本該行雲流水的悠揚曲調裏居然多了幾個突兀的音律。

    嫻貴妃生性孤傲,是個多才之人,她認定她的兒子也要比一般人出眾,所以皇天裂學習詩詞歌畫、絲竹音律、刀槍劍戟時,都是選世上最好的師父教導。

    皇天裂在很多方麵比別人都出色,但是他這個人喜歡深藏不露。

    所以幾乎無人知道,一向喜歡武功兵法的四皇子,竟然會是桑梓國第一琴師,獨琴老人的關門弟子,能彈奏出這世上第一難度的孤本樂曲《無心謠》。

    手指敲打桌麵,一下一下應和馮慕凝的笛音,隨著笛音的速度越來越快,皇天裂手指敲打的力道也越來越烈,沒過多久,桌上出現了一個洞,而更不可思議的是,隨著笛音的終止,馮若縈身邊飛舞的彩蝶也跟著摔在地上,死於非命!

    很快皇天裂意識到,這笛音有問題。

    他看向馮慕凝的目光逐漸深沉,漆黑的瞳仁接觸到馮慕凝手裏的骨笛,陡然定住,這個玩意的音色外貌和普通的短笛相比太不一樣了。

    馮慕凝看著地上的死蝴蝶,雙手捂住眼睛,臉上露出了不敢相信的驚訝表情,幾乎要嚇得大叫起來,仿佛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情況。

    馮若縈舞也跟著停了,手臂上挽著的帛帶掉在了地上,瞳仁放大唇瓣大張,說不出一個字。

    她不明白,為什麽明明該是她一枝獨秀的表演,最後怎麽會變成這樣!

    “大膽,馮若縈你禦前獻藝,竟會有死蝴蝶的出現,居心何在!”嫻貴妃橫眉冷對,一出聲令馮若縈嚇得跪在了地上,羽睫顫抖。

    七公主也嚇得身子一抖。

    嫻貴妃感受到了懷裏孩子的恐懼,單手拍打七公主的背脊做出安慰,許是晚年得女,和四皇子相比而言,嫻貴妃更為偏愛這位七公主,對待七公主時的祥和態度,使得她整個人身上的銳氣都收斂了不少。

    馮若縈跪在地上,嚇得渾身發抖,叩頭,“皇上娘娘恕罪,臣女起舞向來都會引來蝴蝶,但從未出現過這種場景!臣女請罪!”

    她是安定公府的大小姐,大將軍劉沫是她舅舅,皇上雖然會對此事惱怒,但是絕不會至她於死地,不過有了這一次,恐怕她的名聲算是毀了。

    看著周圍的一地死蝶,難受得心肺作嘔,明明在粉末的用量上她都有所控製,為什麽蝴蝶還是會死!

    “馮若縈,為何全京城裏就你一人能招引蝴蝶?”看著滿地的死屍,靜軒帝眉頭微皺,聲音緩緩而出,帶著上位者獨有的壓迫。

    隨著靜軒帝的質問一出,嫻貴妃接下來的話像刀子,刺得馮若縈體無完膚,“我聽聞這世上有一種叫做醉蝶粉的東西,能讓人吸引蝴蝶,不過用量太過,會引致蝴蝶死亡,本宮懷疑,你身上塗了這個東西!”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醉蝶粉是個什麽東西,桑梓國無人不知,昔日有紫夏樓的當家花魁用醉蝶粉把自己變作人們口中的仙子下凡,隨後嫁入鎮南王的府邸,終日與鎮南王撲蝶取樂,後來兩人紛紛猝死,連著一塊死的還有許多因為醉蝶粉的香味而招引來的蝴蝶。

    鎮南王出事,哪能不震驚朝野,靜軒帝立刻派了太醫去查驗,發現醉蝶粉裏頭有五色香,輕則致人瘋癲,重則致人死亡,就連那些蝴蝶也不例外,它們也會因為五色香用量過多的緣故猝死,自此醉蝶粉成了桑梓國的禁忌。

    “呀,安定公府的大小姐居然用這麽下賤的手段。”穆雲煙早就看馮若縈不爽了,有了這個機會還不討回來。

    在座眾人也跟著附和,特別是一些自認為長相家世都不賴的官家小姐,馮若縈的美貌才藝蓋過了她們,誰能服氣,有機會了還不多踩上幾腳,一旦馮若縈名聲不再,他們一個個不就有機會露臉了。

    馮慕凝的目的很簡單,用這些蝴蝶的死亡,讓人懷疑馮若縈用了禁藥,可是萬萬沒想到,嫻貴妃居然會如此直白的說出來。

    她偷偷抬頭看嫻貴妃,隻見嫻貴妃眼神逼人,渾身籠罩著一股冷戾之色,這個女人不是劉家的養女嗎,為什麽會想至馮若縈於死地。

    皇帝聽嫻貴妃這麽一說,不免也懷疑,“傳召太醫來。”

    一聽要傳太醫,劉氏拉著馮昀的袖子,不知如何是好,馮昀看著自己如珠如寶的女兒惹了事,也手足無措,可是恐懼大於自己對女兒的喜愛,他怕馮若縈母女會連累自己,趕緊推開了劉氏拉扯的手。

    瞧見馮昀的舉動,劉氏一驚,他的相公居然要丟下她不管嗎!

    凍徹心肺的冰涼蔓延四肢百骸,二十多年的相伴,枕邊人居然會有一天會對自己如此無情。

    那一刹,劉氏後悔了,她後悔自己選了這麽個窩囊怕事的男人。

    很快太醫來了,是現在的太醫院首席錢肅。

    老頭子來之前就已經從太監那知道了皇帝叫他來是為了什麽事,所以跪拜後,很快做出了診斷,他看了看地上的蝴蝶,又看了看馮若縈,湊近仔細聞了聞,搖搖頭。

    看著錢太醫嚴肅蹙眉的表情,馮若縈感覺自己就像是在等死,她懊悔了,為什麽會聽母親的話,用了這種東西。

    就算不靠旁門左道,憑她的容貌長相才情,哪點比京城別的小姐差,也不用現在在這坐以待斃。

    錢太醫上前一步,跪下,馮若縈認命的低下了頭,等待最後的判決。

    在帝王麵前所有的狡辯都是無用的。

    太醫嘴巴開闔,馮若縈心如死寂,卻不想接下來的一席話救了她的命,“回稟皇上,馮大小姐身上除了香粉胭脂的味道之外,並未有醉蝶粉的存在。”

    聽著錢太醫這麽一說,馮若縈大喜過望,狠狠地鬆了口氣,馮府的其他人也是。

    馮昀要去拉劉氏的手,劉氏硬是抽了回去,馮昀不得不軟語相哄,“夫人,我剛才是太緊張了所以……”

    劉氏無動於衷,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這點馮昀做的可是極好的。

    太醫態度篤定,表情無絲毫偏私為難,要不是他抬頭時多看了惠妃幾眼,馮慕凝還真看不出裏頭的貓膩。

    “那蝴蝶之死……?”皇帝心裏還存懷疑,惠妃忙開口掩飾,“皇上你看,若縈舞姿動人,蝴蝶定是被她迷暈了,姐姐你覺得呢?”

    皇後早死,後宮內劉氏兩位皇妃獨大,在外人看來劉家是福澤綿厚,就是以後異了主,也能繼續受寵。

    可是這兩個皇妃各懷心思,尤其是惠妃,一直想著讓自家兒子能爭一爭皇位,不能讓嫻貴妃一家獨大,所以和劉家一直保持著很好的關係,多處對嫻貴妃也不是很給麵子。

    她想著剛才嫻貴妃差點給劉家惹事,劉家定會對她有所芥蒂,與劉家有關的皇子隻有四皇子和她的兒子六皇子而已,這樣一來,自己的兒子又多了份機會,不由喜浮於色。

    嫻貴妃冷睇惠妃,這女人還真會睜著眼睛瞎說八道。

    不過太醫都說不是醉蝶粉,她也沒什麽證據證明,這件事也就隻能這麽算了。

    “許是安定公家的大小姐真有什麽迷倒浪蝶的能耐吧。”嫻貴妃此話一出,馮若縈臉色一白,這不是在說她行為不端麽。

    馮若縈猛地抬頭,她看著嫻貴妃的眼神裏有憤憤之色,這位皇妃是故意要和自己作對的,很快她調整了自己的心緒,跪地叩拜,“多謝皇上和兩位娘娘明鑒。”

    多年的禮儀教養使得馮若縈能忍受的,比一般小姐都多,就算被人打了臉,仍就不卑不亢的跪著,行動有禮。

    偽裝什麽的,馮若縈向來都做的很好。

    皇帝看向這位傳聞中的京城第一美人,露出了讚賞的眼神。

    “安定公養了一個好女兒啊。”

    聽見皇帝的稱讚,馮昀覺得自己麵子上也多了光彩,上前一步跪下回答:“哪裏哪裏,若縈在家時還一直念叨著想得見聖顏,今日一償所願,也是她的福氣。”

    馮慕凝不由往皇天凜那個方向看去,他看向馮若縈的眼神裏居然出現了心疼的情緒。

    當初馮慕凝為他受了一箭,為他變做毒人的時候,都未曾從皇天凜的目光中看到心疼二字的存在,可是她還是義無反顧的一次又一次為他犧牲,現在想想當初的自己還真是又傻又蠢,活該被人騙。

    果然啊,他一開始喜歡的就隻有這位安定公府的大小姐。

    思及此處,馮慕凝哪能輕易的讓事情翻篇,目光落到馮若縈額上的那枚玉上,唇角勾出一個詭異的弧度。

    馮若縈退下的時候,馮慕凝跟在後頭,手中揮出一個石子,使得馮若縈腿上受到了重擊,膝蓋一彎,整個人往前撲去。

    “姐姐,小心。”馮慕凝好心的要去接住她,可就在兩人要觸碰到的那一刹,馮慕凝的手有個縮回來的動作,很細小,在場眾人離中央又遠根本發覺不了。

    馮若縈沒了支撐,一下子摔到了地上,頭上帶的那枚玉也跟著磕在了地上,碎了大半。

    而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那枚玉佩碎後,竟從裏頭摔出了個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