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者之為國,無所存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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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天人族與天元帝國開戰,兩日之內,天元北境由外到內,不斷有子民舉族搬遷,背井離鄉地往南方遷移。
這一日,北境子民都看到了天空中的浩瀚黑雲鋪天蓋地而來,帶起陣陣狂風。
那是帝國的軍隊在馳援北境戰場。
天空之中,天元帝國的軍隊泱泱無盡,沒有盡頭,中間的一艘巨大戰船之上,遊東大將軍顧君筎傲立船頭,凝望著北方十萬裏外的天際,神色凝重。
“平定的兩億大軍沒了……”
平定是北境的一處地名,方圓六十萬裏,生民無數。此時大地之上往南方逃災的流民,皆是平定之地的帝國子民。
十萬裏之外,人族大軍與天人族大軍已到了死傷殆盡的地步,兩方的大軍幾乎拚盡,所耗的靈石也已經用光,隻剩下了幾百個兵卒仍在廝殺,隻是已經趨近於肉搏,沒有再使用殺陣。
他們已經耗盡了法力,且尋常的兵卒本就實力低微,甚至連渡靈境界都不穩,隻堪堪修出靈海,便要編軍入伍,進入戰場。耗盡法力之後,便隻剩下了近身肉搏。
而近身肉搏,凡人之軀絕無可能與天人族的肉身抗衡,所以人族士兵與肉身強大的天人族廝打,隻能是以卵擊石的下場。
幾百個人族士兵不斷死傷,很快被天人族的數百天人消滅。
此時,天空中的戰鬥還在繼續,天人族的神將與人族的將軍大戰正酣。
剩下的幾百個天人族士兵仰頭看著天空,他們的目力,無法觸及神的戰場,隻模糊地看見有強大的天人張開雙翼,陰影足有數十裏,撲擊著雲層中人族大將凝結的術法。
隨著時間推移,開始有天人族的神將與人族的大將紛紛隕落。
天空之中,四位人族大將各自在不同的方位,屏息凝神地四下掃視,他們的周遭,都有著一到兩個天人族神將窺伺,隨時會對他們出手。
天人族神將的實力,總的而言還是強於人族這些大將太多,且數量本就比他們多了一些,所以此時兩方剩下的人數差別極大。
天人族神將尚有九位,而人族將軍已經隻剩下四位。
四位神將俯視著腳下的這片大地,心中都閃過同一個念頭。
平定,要丟了!
他們看到遠方數萬裏的大地之上,還有許多子民尚未離開,他們不願離開自己的故鄉,去到陌生的地方,哪怕是房屋已經被大戰的餘波吹得支離破碎。
正在四位神將絕望之時,一聲號角從天際傳來,初聞之時還在五千裏外,轉眼看去之時,已隻是百裏之遙。
四位神將神色激狂無比,看著遠方擠滿天際的大軍。
援軍終於來了!
在援軍到來之前,他們守住了平定的大門,沒有讓天人族占領。
九位天人族神將見到人族援軍趕來,皆神色一緊,齊齊動身,殺向四位人族將軍,想在人族大軍趕來之前,斬殺這四位人族將軍。
九位神將瞬息而至,各施手段,或撐起無邊法相,或迸發出震碎一切的天人之力……
電光石火間,一道流光自百裏外的人族大軍中飛出,快如光電。眨眼之間,便在九位天人族神將與四位人族將軍之間折轉了數次。
一切都在刹那之間,還在鼓蕩著法力,準備拚死一戰的四位人族將軍愣了一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隻見方才衝來的那九位天人族神將已經紛紛向大地之上無力地跌落,還未落在地上,便各自化作淒豔的血花在天空中綻放。
四人往前看去,隻見一個身影婀娜的女子穿著光輝流轉的鎧甲,披著黑色戰袍,靜靜背對著他們。
顧君筎回身向四位人族將軍看來,目光沉靜,氣態凝重,鄭重地說道:“諸君辛苦!”
轟隆隆!
這時,後方百裏外的無盡人族大軍到來,聲勢如雷。
“諸君辛苦!”
兵將們一同出聲,雄渾有力的聲音傳遍大地,震動蒼穹。
四位平定之地的守將神色悲慟起來,望了一眼腳下大地之上的屍山血海,含著淚水的同時昂起堅毅麵龐,齊聲道:
“者之為國,無所存惜!”
……
潁河南岸,另一處戰場之外,一艘巨大的戰船高懸九天。
天人族少帝羽兮坐鎮中軍,主攻合田山,此時的五萬裏之外,天人族與人族的大軍正在交戰。
大戰產生的餘威恐怖至極,席卷至此處,仍令五髒六腑為之震顫。
一個天人族大神來到屋內,朝著少帝施了一禮,而後肅然道:“殿下,平定敗了,沒有拿下!”
羽兮正在伏首觀望著巨大的沙盤,此時抬眉向那位天人族大神看去,目光微凝:“人族的援軍及時趕到了?”
在他的謀算中,平定的人族守軍即便能與己方的兩億大軍拚個不相上下,但最後的真神之戰,必然是己方穩勝才對。
那天人族大神點了點頭,沉聲道:“人族的顧君筎,又率兵趕至天元北境,及時在平定出現!”
羽兮深深吸了口氣,抬眼問道:“她帶來了多少兵力?”
“五億!”
大神抬眼看向羽兮,接著道:“其中,有十幾年前人神大戰之時,威震諸神的破陣營!”
羽兮聞言,沉默良久,說道:“再派三億大軍堵在平定之地,敵進我退,敵退我進,擾而不攻,牽扯其帶來的兵力。”
說罷,羽兮看向屋內一直候著的另一位大神,沉聲道:“再與你五億天兵,今夜務必攻下合田山,挺進太行山脈!”
那位大神領命即去,隨後,羽兮看向屋內的又一位大神,平靜道:“速回天界請拂花、照鏡、地葵、羋止、羊奇五位前輩。”
那位大神聞言,神色一震,道:“殿下,這五位老天人是族中位份極高的前輩了,隻聽命於天帝陛下,恐怕不好請啊。”
羽兮淡笑一聲,說道:“你隻需告訴他們,此間戰場有人族紫霽先生的得意門生,他們自會前來。”
那位大神聽了,雖然有些疑惑,但也不敢再多囉嗦,離開了樓船。
這時,方才進門稟報戰況的大神看向了少帝,猜測道:“殿下特意派人去請那五位老前輩,可是為了對付人族的顧君筎?”
羽兮點了點頭,目光忽然陰沉,冷聲道:“上次攻打合田山,她忽然率軍殺來,害我折軍百萬,這次,本座要把她留在這裏,最好活捉!”
“人族的超品女子,折辱起來定有意思。”
……
次日。
洛陽,帝宮。
宏偉廣大的金鑾殿裏,擺上了一幅長有十丈的沙盤,皇帝雪青濯正立在沙盤邊上,凝神觀看,露出沉思之色。
他目光落在沙盤的地方,正是潁河兩岸的戰場。
一襲紫衣進了金鑾殿,大老遠便看見皇帝陛下正在憂思戰事,快步走近之後,柳楚低聲說道:“顧水香來了!”
雪青濯皺眉,看著柳楚,疑惑之中帶著厭煩:“她來做什麽?”
話剛說完,便聽大殿的帝座之上傳來一個女子動聽的聲音:“本座找皇帝陛下自是有事,難不成是來欣賞你的姿色的?”
顧水香已然優哉遊哉地坐在了象征著整個中州至尊的帝座之上,正俯視著遠處沙盤邊上的雪青濯。
雪青濯對於太平教主的無禮也沒有生怒,笑了笑,雙手負後,好奇道:“顧大教主親自駕臨,有何事?”
顧水香從帝座之上起身,瞬間來到沙盤邊上,輕輕揚手,指間夾著一封精致的信函。
信封之上,畫著一條蛇形圖案。
雪青濯微微皺眉,蛇人族的來信?
他拆開信封,取出一張金光燦燦的紙,法力灌注其中,便見一個個字體從中漂浮而出,組成一片。
雪青濯抬眼覽閱其內容,神色逐漸沉重。
“今晨,有個實力在大神境界的小蛇女化作人族的模樣,攜著這封信到了桑海城,隨便尋了個酒樓住下。但是被我太平教的人發現,通知與我之後,我便親自出手將之擒下。”
“而這封信,她是打算過上幾日再傳給你的,說這是無名先生的意思。”
顧水香目光炯炯地看著雪青濯,笑道:“無名先生,陛下知道吧?”
雪青濯自然知道無名是誰,撇了撇嘴,眉頭微皺:“你想說什麽?”
顧水香低眼看了下皇帝手中的信封,笑道:“這信上所言,陛下可看明白了?”
雪青濯神色一正,點了點頭。
這封信是無名從蛇人族所寄,其上所書,正是關於天元與蛇人族結盟請援,以及事成之後將河北之地靈石礦脈悉數獻於蛇人族的交易。
顧水香眸波流轉,笑道:“我猜啊,那小子想讓這封信晚幾日到你手裏,是想等幾日後天元大軍潰敗,無路可選之時,讓你看到這封信,以當做天元的救命稻草。”
“本座看了此信,覺得信中所言之事,可行,所以就替我那師弟提前將信送來了。”
洞悉局勢的太平教主,早就看得出這場戰爭的最終結果。
天元必敗無疑。
她看向雪青濯:“不過,借蛇人族之手驅逐天人可以,但戰勝之後將河北之地的靈石礦脈悉數贈與蛇人族,可不行。”
顧水香抬手做出一個八的手勢,傲然道:“咱們啊,至多將河北之地的靈石礦脈給他們八成!”
雪青濯將信將疑地看著顧水香,心中嘀咕:“咱們?”
大教主話鋒一轉,看著神色狐疑的皇帝陛下,又道:“無名師弟亦是我太平教之人,此事自然與我太平教有關。”
雪青濯神色一緊,威嚴地凝視著顧水香,他知道顧水香打得什麽算盤了。
果不出其所料,顧水香接著說道:“既然是我太平教從中牽線搭橋,為天元謀得一線生機,那促成此事之後,倘若當真將天人族大軍從河北之地驅逐,河北之地的靈石礦脈,其中八成贈與蛇人族作為酬謝,剩下兩成嘛,自然歸我太平教所有。”
皇帝聽了冷笑不語,這時,邊上的紫衣殿主柳楚大人察言觀色一番,對著顧水香大聲道:“大膽!竟敢如此公然幫著外族人剝取我中洲的靈石礦!”
顧水香瞥了眼柳楚,神色一冷:“你這師門敗類,忘恩負義,何敢在此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