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變得越發寒冷。

    自從九琳尼娜出現之後，氣候愈發殘酷。

    雨水依舊是雨水，霧氣卻變得濃稠，以往五米之內能夠見物，現在僅僅隻能看見三米之內。

    就算是佩戴專門針對的眼鏡，也比原先看到的範圍少了五米左右。

    風不再輕柔曼妙，也不知從哪裏開始吹起的狂風，讓雨水變得如同刀劍，刮在臉上陣陣刺痛。

    氣溫也在變低，隱隱可見水塘之中薄薄的冰塊真正慢慢凝聚。

    這對於散兵遊勇，或者生活於鎮外的人是很不友好的。

    但對於霜楓鎮而言，這也算是一件好事。

    本來人手不算多的小鎮子又一次擴充，周邊零散的人口大多都會臨近選擇鎮子歇腳聚居。

    短短不過數日，霜楓鎮人口有望突破兩千大關。

    隨著人口的增多，麻煩事自然也少不了。

    古離雀不再管任何閑事，經過九琳尼娜的複蘇之後，她對自己的實力有著深刻認知。

    她必須提升自己的實力來保護鎮子裏的家人。

    實力到達古離雀這種程度其實很難提升的，她已經在三階停留了太長時間。

    古離雀無疑是天才的，她可以說是索拉近百年曆史上異能提升最快的一位。

    她在二十歲就已經達到了三階段。

    四階段和之前的三個階段是不同的，這一階段需要運氣和領悟能力。

    控製和運用，對於四階段而言是基礎中的基礎，四階段需要的是了解異能的本源。

    光的本源是什麽？

    是一種波動，一種磁場，還是一種光粒子。

    古離雀對於此思考不是一天兩天了，這類的書籍也看過不少。

    隻不過她還是沒有真正的明白，光是什麽。

    或者換一個方向，她沒有明白自己心中的光到底是怎樣存在的。

    觀望其一生，二十歲之前無疑是黑暗的，整天生活在無盡的肮髒和恐懼之中，那時候的世界於她無關。

    她如同被整個世界所拋棄，隻能屈膝著，隱藏在暗無天地的角落。

    那時的光，是照亮黑暗的光。

    之後她變得越發強大，她帶領著索拉想為她們爭取一片真正的光明，而那時自己手中的光，是披荊斬棘的武器。

    之後的光，又變成了什麽呢。

    變成了能夠融化一切的殺人利器。

    所有的敵人，在她的異能之下都化為了飛灰。

    她開始憎恨起人類，憎恨起光。

    經曆了那件事之後，她手中的光又變成了照亮黑暗的光亮，至於她的心，則沉入了真正的黑暗之中。

    那時候手中的光，僅僅是光，沒有任何意義，不如說，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有意義。

    她變得頹廢，她的心也沉入了黑暗。

    之後，又是什麽改變了她呢……

    手中的茶水漸漸涼卻，眼神透過頭頂的屏障，探索著幽暗的虛空。

    她的心思沉寂著久遠的過往，一幕幕的畫麵如放印片曆曆在目，記憶力的強大讓她能清晰的記得每一個片段。

    “姐姐。”

    如時光的流轉，如虛空的低鳴，又好像從記憶深處傳來的聲響。

    她的神色微愣，思緒飄離著，緩緩歸於現實。

    薩薩插著腰，眼神很不滿。

    她一把拿掉了古離雀手中已經涼透了的茶水倒入水槽內，一邊絮絮叨叨。

    “真是的，我可是很忙的，姐姐你就不能注意一下嗎，你自己手裏的茶都涼了半天了，也不知道自己換一下。”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懶了，把什麽事情都交給我做。”

    “啊啊啊……煩死了！”

    “就算是姐姐，你也不能榨幹我！”

    嘴角不由勾勒出笑意。

    接過薩薩泡好的茶水，看著眼前的女子，鼓起的腮幫子讓本不該她這個年紀的可愛浮上麵頰。

    她輕笑了一下，抿了一口茶水。

    微燙，但很暖。

    “你也要嗎？”

    她舉了舉自己的杯子。

    薩薩也毫不客氣，就低著頭，抿在了她手中的杯沿上。

    咕嚕咕嚕。

    慢慢的一杯茶水喝盡。

    薩薩的眸子亮了亮。

    “好喝。”

    緊接著，她又再次倒了一杯遞給了古離雀。

    她坐在對麵的椅子上，撐著手，就這樣注視著古離雀。

    古離雀再次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水。

    還是微燙，很暖。

    就如薩薩眼中透露出的那抹光一般溫暖人心。

    光……

    她愣住了。

    抬頭，和薩薩對視著，又從她的身上轉移，透過窗外的玻璃，看著嬉鬧的小娃娃們。

    她們的眼中，何曾沒有光亮。

    那之後的她為什麽而存在的。

    不就是妹妹眼中的光，還有孩子們眼中的光嗎？

    那同樣也是人心中的光。

    她的心中，光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其實，她應該早有定義了。

    它不是波，不是磁，不是粒子，而是希望和美好。

    伸出手來，撫摸了一下薩薩的腦袋。

    “姐姐！”

    回應她的，是薩薩不滿的叫聲。

    她輕笑著，體內異能慢慢凝聚，轉變。

    “……”

    “嘛嘛嘛，吧唧，嘿嘿嘿。”

    粉紅色的天花板，粉紅色的床，粉紅色的被子，粉紅色的諾諾……

    哦，不對，粉紅色的衣服。

    身上的重量早就已經習慣，那時不時傳來的夢噫讓她能清楚知道諾諾在做什麽美夢。

    她對於諾諾的了解遠遠超過本身。

    身上的重量明顯比之前又重了些，以至於她不得不調整姿勢，選擇一個舒服的睡姿。

    打了個哈氣，揉了揉深埋在被窩裏諾諾雞窩一樣的頭發。

    身子緩緩滑下，被子往上拉了拉。

    這些天的睡眠質量很差。

    每每一進入夢鄉，她的腦中就會浮現那個身影。

    是的，就是九琳尼娜。

    過往的點點滴滴浮現腦海，還有最後那一抹直入靈魂的微笑。

    雅禾布。

    這個名字應該早已成為過去，而就在前幾天，她在風雨中看到的那張臉，是那麽的熟悉而陌生。

    溫和的笑容不見了，透徹心靈的善意也不見了。

    她早應該清楚，那並不是雅禾布。

    隻不過……

    微微歎了一口氣。

    眼窩旁漸漸地出現了黑眼圈，眼皮也變的沉重，她的意識遲遲無法陷入睡夢中。

    歪著頭看著窗外的黑暗，心中的思緒慢慢飄飛。

    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麽，還是純粹的看著黑夜中的小鎮發著呆。

    嗯？

    下雪了嗎。

    她揉了揉眼睛，仔細的透過窗外，望向防護罩上。

    晶瑩的雪花貼伏在半空，零星的燈火映照著熠熠生輝。

    雪花一片片下落，防護罩很快換了件白色新衣。

    白妝素裹，黑暗中，變成了白色世界。

    雨停了。

    霧氣也漸漸散去。

    她能清晰的望向遠處，那聳然而立的山峰，枯黃的樹木，結冰的河流。

    短短一眨眼的功夫，眼中就如同換了個模樣。

    周俗驚詫的不知如何表達，緩緩坐起身子，仔細觀察著異變的天象。

    許是動作大了一些，諾諾揉著惺忪的睡眼，打著長長哈氣，從被窩中探出腦袋。

    撅著嘴，對於周俗把她吵醒的行為很是不滿。

    “姐姐。”

    “嗯……”

    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腦袋被一雙柔嫩的小手抱住了。

    她回過神來，揉了揉諾諾散亂的頭發，吧唧親了一口。

    指了指窗外，笑著說道。

    “你看，下雪了。”

    諾諾轉過頭去，看著鎮外的一切，眼眸變得亮閃閃的。

    “好漂亮，姐姐。”

    “嗯。”

    “我要出去玩，姐姐，我要玩雪！”

    她興奮的整個人鑽了出來，跳下床去，拿起放在架子上掛著的衣服，手忙腳亂的就往身上套。

    周俗沒好氣的看了眼時間，這還是淩晨二點，大晚上的時候。

    她拉過諾諾，敲了敲她的額頭。

    “笨蛋，明天在玩，現在是睡覺時間。”

    “可是姐姐~”

    她眼中的星光閃爍，仰頭四十五度角望她，紅嘟嘟的笑臉配上神情，可愛的讓人無法拒絕她的請求。

    可惜。

    “咚！”

    “睡覺！”

    周俗打了個哈氣，強硬的態度讓諾諾的腮幫子鼓鼓的，輕哼一聲，偏過頭，不打算理會姐姐了。

    沒必要慣著她，在對方極度不配合的情況下，脫去了她剛剛穿好的外衣，抱在懷裏，蓋上被子，塞進去。

    動作一氣喝成，行雲流水。

    再次打了個長長的哈氣，不知為何竟真的有些犯困了。

    諾諾再一次鑽出腦袋，看著眼皮打架的姐姐，點了點她的臉頰。

    “那姐姐明天陪我玩。”

    “好好。”

    她的話語有些呢喃，口齒不清，但諾諾眉間彎成了月牙，小臉貼著姐姐的臉蹭來蹭去，再吧唧一口。

    “不許耍賴！”

    說著這話的同時，腦袋埋進了被窩中，八爪魚纏繞姐姐。

    帶著幸福的微笑，進入美妙的零食王國。

    那裏，姐姐這個大魔王變成了天使，不斷的灑落著各種她從來沒見過的零食。

    “嘿嘿嘿……我的……都是我的。”

    嗯……睡著了。

    老人常說，夢都是反的，這話一點都沒錯。

    至少，對於此刻的諾諾而已，是沒錯的就是了。

    昨晚還沉浸在姐姐天使鑄造的糖果王國，起來之後眼前隻有一杯牛奶。

    晃蕩的小腳不再晃蕩，疑惑的偏著頭，看著桌對麵的姐姐。

    “姐姐，早餐呢？”

    美好的早餐總是從美味的三明治和餅幹開啟，可是今天啥也沒有。

    她端起盤子，仔細的搜索了一下，嗯……確實沒有。

    “早餐呢？”

    再次開口詢問。

    周俗瞟了一眼諾諾越發胖嘟嘟的臉龐，想起昨晚壓在身上的重量，果斷搖了搖頭。

    瞬間，諾諾的眼淚開始在眼眶裏打轉，如同三歲小孩子，躺在地上不斷打轉。

    “我要早餐，我要早餐，我要餅幹，小餅幹，小餅幹……”

    默默地從口袋裏掏出餅幹，哢嚓一聲，混合著牛奶，味蕾被瞬間征服，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人生呐，不過如此。

    吵鬧聲不見了，周俗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諾諾的眼睛探出桌底，死死的盯著她手中剩餘的半塊餅幹。

    嗯……

    一口吞入，喝光牛奶，攤了攤手。

    “沒了。”

    哇的一聲，那可是驚天動地。

    幸好她早有準備，兩個耳塞塞住了耳朵。

    中午該給諾諾準備什麽午餐呢。

    嗯，一桌子蔬菜怎麽樣。

    最近諾諾挑食的有些厲害，正好吃些健康點的食物調和調和，也可以減減肥。

    一舉兩得，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

    不過自己的份要搭配上兩個雞腿，自己可正長身體呢，肉食不能少了。

    諾諾似乎感受到了某種惡意，痛哭的小表情收了收，打了個哆嗦，看著此刻姐姐的笑容，不知為何，她感覺那笑容好壞好壞！

    她不哭了，登騰著小腿後退兩步，瑟瑟發抖的躲在角落中偷眼看著姐姐。

    肯定，肯定，是在想和諾諾不好的事情！

    不行，今天絕對要遠離姐姐！

    可是，可是……

    揉巴著自己的小臉，想起淩晨姐姐的約定，惆悵的掰下來了幾根長長的頭發。

    諾諾開始選擇困難症了。

    是遠離姐姐，還是跟姐姐愉快的玩耍，這可是世界第一難題呢！

    “牛奶還要不要喝，不喝我收起來了。”

    “要！”

    不管了！先喝牛奶再說~

    快步端坐在椅子上，美滋滋的捧著杯子，咕嚕咕嚕的喝著牛奶。

    就算是沒有小餅幹，牛奶還是這麽好喝~

    晃蕩著雙腿，身子搖了搖去。

    殊不知她的姐姐此刻正在思考著，中午到底應該選什麽蔬菜的可怕問題。

    最終，諾諾沒有抵禦住和姐姐玩的誘惑。

    在路上可憐巴巴的看著沒收了阿可遞過來的巧克力之後，她們走出了霜楓鎮的大門。

    迎麵的冷意讓周俗打了一個哆嗦，即便是厚厚的棉衣，依舊讓人感覺牙關打顫。

    縮了縮脖子，看著雪地上一個個腳印和嘻嘻哈哈的人群，不得不感慨，雪的魅力還真是大啊。

    “姐姐，姐姐，快來！”

    諾諾很快也加入了其中，說好了要陪著她瘋，周俗自然也不能騙她。

    說實話，雪還是很好玩的。

    嬉嬉鬧鬧，不知不覺周圍的孩子越聚越多，打雪仗也變成了一種危險的運動。

    周俗中招了，一個四歲小女孩投擲的。

    她的額頭發青，眼睛冒星，手臂抬舉著天空，看著雪花飄落在臉上，又無力的放下。

    張吐著噴出一道道熱流，冰冷的涼意讓躺在雪堆上的她打了一個哆嗦。

    揉著額頭的淤青，從雪堆裏爬起，抖了抖身上的積雪，看著諾諾瘋瘋癲癲的玩鬧呢。

    歎息一口。

    老啦，老啦，容我先休息一下，喝一杯熱茶。

    對雪的樂趣漸漸的褪去，口中幹澀，身子發冷，極度渴望一杯熱牛奶的安撫。

    看了看時間，中午了。

    順便把午飯也解決一下吧。

    吃雞腿的時候不能讓諾諾看見，會很麻煩的。

    又再次看了一眼趴扶在雪堆中露著屁股，被一群小孩子攻擊的諾諾，出溜著回到了城內。

    哈了一口熱氣，搓了搓手，溫暖的熱風輕輕吹拂，讓周俗不由愜意的眯起了眼睛。

    玩什麽雪，還是城內舒服。

    “悠哈。”

    阿可吃著巧克力，路過跟周俗打了個招呼，周俗也舉起小手，回以一個燦爛的微笑。

    然後，一包巧克力就拋入了它的懷裏。

    當她抬起頭來的時候，阿可不知去向了。

    對於風風火火這一點，阿可可謂是當仁不讓。

    把巧克力放入空間手鐲內，那裏麵有很多阿可贈送的巧克力，具體數量……算了，不說了，多到諾諾幾天幾夜也吃不完。

    天知道阿可為什麽隨身帶那麽多巧克力，問題是還吃不胖！

    沒天理，沒天理。

    嗯……好像也長不高……

    這麽一想，周俗瞬間心理就平衡了。

    萬年一米五的阿可，誰知道她已經二十六歲了呢。

    等過幾年，她和諾諾都能比她高了。

    過幾年那，看著冰天雪地的世界，周俗自嘲一笑，想起了之前提七羅達城的事情。

    一個七十萬人口的城市，眨眼間消失了近三十四萬人口，又有多少人是和她一樣年紀的呢。

    未來，誰知道呢。

    現在連神都出現了，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所謂的未來。

    這個世界，越來越危險了。

    搖了搖腦袋，自嘲的笑了笑。

    希望，還有未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