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輕舟看向淑妃意味深長的一笑，嘴裏卻是道：“貴妃娘娘尊貴無比，能見一麵，是臣女的榮幸。”

    可結果是，賀輕舟並沒有遇見張貴妃，反而發現了更難碰到的皇帝，皇帝身後還跟著最近風頭正盛的衛喬，因為治水有功，他已經從翰林院修撰一躍成正三品的通政使，儼然成了大多數人高攀不起的人物。

    “臣妾參見陛下。”

    “臣女拜見陛下。”

    皇帝抬了抬手，笑道：“輕舟丫頭今日怎麽進宮了？”

    “回陛下，臣女陪八皇妃進宮看望陳貴妃。”

    “哦？八皇妃呢？”

    “正陪著娘娘呢。”

    “那你怎麽在這裏，還和淑妃在一起。”

    “陛下，臣妾在花園中偶遇了五小姐，瞧著歡喜，便強拉著五小姐聊了一會兒。”

    賀輕舟笑著點點頭，皇帝見狀，瞧著兩人看了一眼，半響後他意有所指的說道：“朕要是沒記錯的話，淑妃的家鄉離黃沙城不遠，輕舟丫頭以前見過淑妃嗎？”

    “陛下……”

    “輕舟，你說。”

    賀輕舟動了動嘴唇，她不懂皇帝為何會突然這樣問，咧嘴一笑，她搖頭道：“陛下，臣女隻在宮裏見過淑妃娘娘。”

    “當真？”

    “臣女不敢欺君。”

    淑妃有些緊張的看了皇帝一眼，怯怯的問道：“陛下，臣妾做錯了什麽嗎？”

    皇帝的聲音從鼻孔中發出，更是嚇得淑妃跪了下去。

    “陛下……”

    “淑妃，衛愛卿，你們先退下，朕要和賀小姐單獨聊聊。”

    “是。”

    衛喬深深地看了賀輕舟一眼，便隨著忐忑不安的淑妃一起退出了涼亭，很快涼亭內隻剩下賀輕舟和皇帝兩人。

    “陛下。”

    “輕舟，最近朕發現宮中有人打聽十幾年前的陳年舊事，跟你沒關係吧。”

    “嗯？臣女不知，陛下……能說的明白一些嗎？”

    “別跟朕裝傻了，除了你，誰會打聽白沐沐的事情，淑妃沒有必要，也沒有理由去打聽這些事情。”

    “……”原來陛下什麽都知道。

    “現在，告訴朕，你是什麽時候認識淑妃的？”

    “陛下，臣女該死，是臣女想了解當年的真相，才請淑妃幫忙的。”

    “這麽說，你確實早就認識淑妃了。”

    “是……”

    皇帝冷笑了一聲，又問道：“當年的事情你了解多少了？”

    賀輕舟低著頭，雙手糾結的糾纏在一起，心裏亂作一團。

    “不管你聽說了什麽，從現在開始，立刻停手，對你好，對你逝去的母親也好，你母親不需要任何汙名，生前不需要，死後更加不需要。”

    “汙名？”賀輕舟猛地抬起頭，眼神直勾勾的看向皇帝，嘴角微微勾起，若有所思的問道：“陛下覺得是汙名，陛下對當年的事情很了解嗎？”

    “朕……”皇帝沉吟不決的閉上了眼睛，抬眼時眼底恢複了往日的清明，張嘴道：“朕知道，但是你不需要知道。”

    “為什麽？”

    “她是你母親。”

    “正因為她是我母親，我才需要了解。”

    “孩子不需要了解父母的過往，隻需要尊重他們就夠了。”

    “不公平。”

    皇帝停頓了一下，看著賀輕舟倔強的小臉笑道：“不公平？輕舟，你這是在忤逆朕的命令嗎？”

    賀輕舟再次低下了頭，淡淡的說道：“臣女不敢。”

    “不敢？朕覺得沒什麽你不敢的，賀家發生了那麽多事情，朕可不是傻子，賀丞相也不是。”

    “臣女不懂陛下的意思。”

    “不管你懂不懂，你隻是一個女子，等到嫁人的時候，好好依附你的夫君就夠了。”

    賀輕舟咬了咬牙，沒有說話。

    “朕最後再警告你一句，不許再插手白沐沐的事情，聽到沒有？”

    “臣女……明白了。”

    “明白就好，沒事兒的話早點兒出宮，知道嗎？”

    “臣女知道了。”

    皇帝見她乖巧的樣子，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當年的事情……過去就該塵封起來，對所有人都好。

    皇帝離開了，賀輕舟在涼亭中站了很久，此時她的手腳一片冰涼，皇帝的表現比韓曉茹說的更讓人信服，果然是真的。

    皇帝明明知道真相，為何不告訴她，還不讓她繼續調查下去。

    為什麽？

    賀輕舟閉上了眼睛，嘴唇微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真的不調查嗎？

    調查下去的意義是什麽？

    就算還有個不為人知的父親，依舊和自己沒關係，不是嗎？

    沒有任何意義。

    為母親報仇嗎？

    可母親……自己根本沒見過，她需要自己報仇嗎？她願意看到真相被揭開嗎？

    若是母親還活著，會怎麽做呢？

    應該也會勸她停止調查，和皇帝一樣。

    想到此，賀輕舟的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肩膀也止不住的發抖，她連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

    不，這不對，應該要繼續調查下去，為什麽不呢？

    別人不需要這個真相，她需要，好歹讓她知道自己是如何來到這個渾濁的世間的。

    她怎麽能被皇帝的威嚴恐嚇？說不定皇帝也是敵人之一。

    賀輕舟睜開了眼睛，黝黑的雙眸中一片明亮，就算很快會死去，她也想要追尋真相。

    抬腳踏出了涼亭，淑妃和衛喬都沒走，笑眯眯的看了兩人一眼，賀輕舟道：“淑妃娘娘，衛大人。”

    “五小姐。”

    “淑妃娘娘，陛下什麽都知道了，娘娘以後什麽都不用做了，不然陛下會生氣的。”

    淑妃花容失色的睜大了眼睛，賀輕舟衝她點點頭，表示自己的認真的。

    “好吧。”

    “娘娘回去吧，有勞了娘娘陪臣女這麽久。”

    “五小姐見外了，如此的話，本妃便先告辭了。”

    “好。”

    說完，賀輕舟又將目光轉向了衛喬，挑眉笑道：“衛大人，恭喜你又升官了。”

    衛喬溫潤一笑，有些自嘲的說道：“五小姐這是在諷刺在下麽？”

    “有嗎？”

    賀輕舟眨了眨眼睛，回到楚京之後，她才知道衛喬沒有出事兒，在其他人提出了一些無用的治水方法的時候，衛喬就在朝中，就在旁邊聽著他們爭論如何治水，不過他並未插嘴。

    時隔一段時間後，在所有人束手無策的時候，他才站了出來，提出了讓皇帝都拍手叫絕的辦法。

    如今雲州、許州一帶已基本恢複穩定，連瘟疫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皇帝便賞罰分明，朝中的官職人員經過這一次的變故有了不小的改動。

    腦海中突然閃現出前一世有關陳氏醫館的故事，賀輕舟繞過了衛喬，在他身後淡然的說道：“並沒有，這是衛大人的路，與我無關。”(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