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眼下，相比較於自己是否還有那些能力，檢驗這個孩子是不是妖怪似乎更加重要一些。所以李之初也僅僅隻是稍微愣了一下，隨後道：

    “對不起啊，這個孩子我暫時還不可以交給你。因為我不能確定他是人還是妖怪。”

    老僧聽後嘴角微抬，一聲“阿彌陀佛”後，信步上前，一邊走一邊伸手，道：

    “施主果然心善，但是我佛慈悲，出家人不打誑語。此子確不是人，還是盡快交於吾為善啊。”

    李之初不是傻子，這老僧一看就是有問題啊。這擺了明的就是打算要這個孩子，哪裏是打算為民除害啊。

    看著老僧距離自己越來越近，他反手直接扯下了自己的烏紗帽將孩子放於其中，托付給了白澤。然後右手拔刀，直抵老僧咽喉，威脅道：

    “別再靠近了，再動一步，休怪我不客氣了！”

    “阿彌陀佛，施主為何如此冥頑不靈呢？此乃妖邪而非常人，留之定是禍害，難不成施主還要包庇一個邪物不成？”

    “不是包庇邪物，我隻是說現在不能確定這孩子是怪物還是正常人。僅憑你一麵之詞不能證明這孩子的身份，所以我自不能交給你。”

    “既然如此，那貧僧就多有得罪了。”

    語畢，老僧一步步的靠近了刀尖。李之初眼神裏閃過了一抹複雜的神色。自明朝以來，朱元璋為了整治宋元時期大亂的佛教，下了五令，其一令是徹查佛中入俗之人，也就是那些不是專心信佛的俗人，他們隻是接著佛教的名號進入朝廷而已。還有一令是讓所有的僧人全都進入叢林，在山頭興修寺廟，並且保持五戒或十戒。如有被官府查之，必梟首示眾。

    也就是說，李之初此時殺了這個老僧是有政策支持的，並且還不會被判刑。這些東西這老僧不可能不知道。但是眼下他這股不怕死的勁著實讓李之初有些迷惑和為難。

    就在李之初思考之際，老僧的脖子已經貼在刀尖上了。

    月色下，刀身寒光凜冽肅殺，老僧眼神慈祥堅定，好似一兵一儒相互對弈，這場景給李之初看的煞是詭異。不知不覺，他的意識竟然泛起了一抹恍惚。一個搖頭間，老僧的身影竟然穿透了刀身。再一定睛，已臨身前。

    “阿彌陀佛！”

    一句佛號呼出，老僧將手中的念珠向著李之初緩緩的丟了過去。可是在李之初眼裏，這念珠如同疾馳的刀光劍影一般無比鋒利，他迅速揮刀抵擋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擋住的都是一些幻影。結果，這龜速一般的念珠竟然真的砸到了李之初的身上，並且還把他直接打飛出去數十米，直接將其砸進了廢墟裏。

    “嘶！”

    一旁的白澤倒吸了一口涼氣。感歎這老僧的實力竟然恐怖如斯。那念珠看上去輕飄飄的，沒有想到竟然冠有千斤力。別說是李之初了，就算是讓它接，這一下子也不一定可以毫發無傷啊。

    距離老僧遠了後，李之初這才恢複了清明。他搖著頭看著周圍，全然不記得了自己剛才經曆了什麽。

    就在他想掙紮著起身，打算繼續和老僧去對峙的時候，他的身上忽然有另一個身影起身了。

    “這，怎麽回事？”

    李之初滿臉疑惑，下意識的伸手抓了一下這個身影，沒有想到這一抓還真的抓到了這個身影的衣擺。這時這身影開口了，道：

    “吾乃錦衣衛上統領宋奇，後輩後生，此人不善，吾欲除之，這一戰你且好好看著！”

    話音落下，宋奇衣袍一甩頓時一步邁出，手中繡春刀衝鋒刺出，簡單粗暴，支取老僧咽喉。老僧眼神流露一抹不屑，口中僅僅隻是發出了一個佛音後便將刀尖直接彈開了。

    宋奇順勢讓刀脫手，身軀直接下俯，左手撐地，右手猛然一抖袖口，飛出去的繡春刀又直接飛了回來。再一次向著老僧刺了過去。

    這一次老僧還欲口吐佛音，但是宋奇後腳直接發力，一腳揣在了正在飛來的繡春刀的刀柄上，讓刀瞬間加速了起來，導致老僧根本來不及發出一個清晰的佛音，隻得向左閃去。

    此時李之初看得目瞪口呆，宋奇剛才那一連串的操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好似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本能，根本就不需要去想一樣。

    “繡春刀·形意刀法。”

    宋奇見自己和老僧拉開了距離，忽然大喝一聲。手裏的繡春刀婉轉出了幾個刀花後就向著老僧衝了出去，劈，刺，砍，大開大合，沉著穩重。老僧原地不動，手中念珠翻轉，伸手一截，佛珠和刀刃磕碰在了一起，頓時爆發出一股強大的氣勢。強大的反震順著刀身就開始傳遞。

    宋奇直接將繡春刀脫手，左手抓住老僧肩膀，一個側身閃至老僧身後，再一次抖動了右手的袖口。和上次一樣，繡春刀又飛了回來，這一次宋奇在後麵死死的按住了老僧，說什麽也不會讓他再跑了。

    可是老僧似乎是根本不懼，口中默念一句“阿彌陀佛”後，手中的念珠金光大作，直接化成一道金色的光幕將他護了個周全。

    宋奇見狀，手握繡春刀又是一陣劈砍。可是無論如何都刺不破這金黃護罩。關鍵時刻，宋奇忽然咬破了舌尖，一口心頭血噴吐在了刀身上，霎時間，原本漆綠的繡春刀此刻忽然泛上了血紅色的刀光，而原本冷清肅殺的刀身此時也變得幽深恐怖了起來。

    “繡春刀·無意刀法”

    這一次，宋奇的招式沒有了之前的穩重，多出來的是一抹狠戾和霸氣，並且還伴隨有一種哀嚎。不錯，就是哀嚎，不知是刀自己的哀嚎，還是誰的哀嚎，反正就是有這樣一種感覺。

    李之初此時已經深陷其中了，他覺得自己此刻似乎是身處了一出戰場，周圍是數以萬計的將士正提槍上馬正欲出征。

    但是回頭一看，敵方將士已經率領大軍棲身而上了，所有將士拚死抵抗，以性命相搏，那種瘋狂，那種狠戾，正是和這無意刀法一模一樣。

    “啊！”

    忽然，一聲慘叫把李之初喚醒了，再一看，麵前哪裏還有老僧的身影，隻剩下宋奇一個人站在月光下，緩緩的擦拭著繡春刀。

    “前輩，那老僧呢？”

    “逃了。”

    “為何要逃？”

    “因為他有錯。”

    “何錯之有？”

    “因為那孩子。

    後生我問你，此童是妖汝何為？”

    “那當然是收了做菜啊。”

    “那此童為人汝何為？”

    “那當然是放了他啊，他是一個人，還怎麽殺？”

    “嗬~”宋奇意味深長一笑，隨後拿起烏紗帽中的孩子帶著李之初走出了門口。這個時候，廢墟外麵圍滿了圍觀群眾，宋奇從其中找到了這個縣城的官老爺，並以錦衣衛上統領正四品官位為擔保，讓官老爺找一個好人家將這個孩子好生養大。

    官老爺自然答應。

    畫麵一轉，兩人來到了一個小院內，一個三四歲的孩童正在院子裏追著落葉跑步，李之初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孩童就是當初那個小男孩，看來這孩童在這裏生活的還是挺快樂的。

    忽然，一陣騷亂聲打破了這裏的寧靜，土匪來襲，奪糧，奪婦，奪壯丁，一時之間慘不忍睹。官老爺自享安定，花錢打發事情，做著白包庇黑的勾當。

    這個孩子這一家也沒有幸免，撫養孩子長大的是一個老婦人，家裏清貧，無錢，無糧，無壯丁。於是他們就殺了老婦人，抓走了孩子。然後一把火燒了這個房子。

    殊不知，這一家的大火連累了整個村莊，就連圍繞著村莊的小河都冒起了熱氣。

    突然，一道身影自河中竄出，全身漆黑如鴉羽，鷹爪鷹翼。翱翔至大火上空，引河水滅之。做完這一切後，漆黑身影又消失不見，似是重回河中。

    這邊，土匪抓走小孩子並非是要養大，而是打算將孩子丟進河裏淹死。三歲的孩子，怎麽會遊泳？入水瞬間就向著水底沉去，關鍵時刻，剛才那個黑影再次出現，將孩子救下，卻並未取土匪性命。

    畫麵再次變動，又是三個冬夏，之前成為廢墟的村莊又蓋了起來。伴隨著朝廷逐漸穩固，土匪已經都被剿滅的差不多了，很多人都已經忘了當初的事情。

    今天，是過年，許多人去小河裏麵清理食材，有豬，羊，鵝等。不過，他們清洗的東西都會被一水怪所食。怪事！

    朝廷知道了後就派了宋奇的手下下來查看，這手下簡單的一查就斷定水裏有一水獸在此為害，於是就打算動手降服。可是他沒有那個能耐，隻得回京複命後又請來了宋奇。

    宋奇道行深，一下子就找到了這水獸並且和他大戰了三十回合成功將其拿下。而這水獸不是別的，正是當初救了村莊的那個妖獸，其名蠱雕。

    “蠱雕臨死的時候，和我說了一件事。就是關於這個孩子的，但是我那個時候隻認妖人之別，不認妖人之同，所以也就沒有多理會，殊不知，是我的一個失誤，讓整個村子蒙難了。”

    這孩子被水獸救下後，一直都水獸撫養長大，三年間受蠱雕靈氣所侵蝕，多少有些喪失了人性。那一晚我除掉了蠱雕之後，村子裏的人將蠱雕扒皮抽骨，分而食之，濃烈的血腥味吸引了這孩子，當他看見蠱雕屍骨後，整個人直接憤怒了。但是，心中稀存的人性導致了這孩子沒有當場發作，而是跑了。

    這一跑，就不知道跑到了那裏，正巧遇見河邊有一老僧飲水。這老僧似是和這孩子說話，又似是沒有。他說‘人，亦有人形。其心如獸，與獸無異。強獸擊弱獸，天理綱常！’

    按照道理來說，那個孩子應該不懂人語才對，可是這一番話還真的讓他聽懂了。從那時起，他的心裏就發誓要報仇，把一切都還回去。

    這孩子此時才六歲啊，就隻身一人衝到了村莊，將吃過蠱雕的人全部開腸破肚了。然後把裏麵屬於蠱雕的肉和骨頭盡可能的找了出來，然後帶著那些骨頭回到了老僧的身邊。

    那個老僧淡淡一笑，不知道用了什麽邪法，把這個蠱雕的身軀重新塑造了出來。然後又用秘法保了蠱雕身軀不腐，隨後把這個蠱雕的軀殼給孩子穿在了身上。

    奇怪的是，這原本巨大的蠱雕軀體在和孩子接觸的一刻竟然直接緊密貼合，嚴絲合縫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