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走進來的是一個女人。

    理著精幹的短發，年紀看不出，但長得很美，不是那種柔美的女子形象，而是一種巾幗不讓須眉的英姿颯爽。

    我眯了眯眼，麵露不悅。

    我又不是傻子，早就看出來了。

    這種了血豆腐的龐德不過是被人丟出來做由頭的餌食，專門引我上鉤的。否則哪裏有那麽巧，非得是等人找到我的時候就有這麽個土鷲子上門？

    不過我早已洗了手。

    如今好不容易半隻腳踩在岸邊兒上，可沒興趣管他們打什麽算盤。

    我擺了擺手，張嘴讓胖子閉門送客。

    “江湖人，八大門，上天下地通了神。”

    “土鷲子，翻了身，牆裏瞧，門內人，沒進門檻子就往外趕，小滿爺這不是八大門的待客之道吧。”

    女人也不惱，她輕飄飄的避開胖子蒲扇般的大手，自顧自的走了進來。分明是和我有段距離，可下一秒就站在了我跟前。

    “你想說什麽？”

    我的眉頭擰了起來，胖子識趣的蹲在了門檻子上，這是我要發怒的前兆。

    “小滿爺生的哪門子氣？”

    “神龍飛天泥鰍打洞，上盤子掛柱兒吹的是五湖四海風，泥菩薩請山門走南闖北，東邊灑陽西邊兒下雨落個親家弟兄。”

    女人一開口就是地道的黑話切口。

    “未請教？”

    我皺了皺眉。

    “平頭山上掛滿梁，葡萄杆上冊幫忙，吭窯起鼓兒，鷲子翻身，都是自家弟兄。”女人看著我，一眼不眨。

    她聲音落下，身後蹲在門檻子上的胖子一驚就站了起來、

    他剛想開口，我的臉頓時沉了下來。

    “定盤子掛千斤，海子掛響，五湖四海歪進了八個門洞。海子不正請不來雷公電母，日頭偏西鑿不動八輩祖宗。”

    我哼了聲，一腳就踹在了躺椅上。

    砰的一下。

    躺椅搖搖欲墜，散成了爛木頭。

    隨後我一句話也沒說揮手就要讓胖子往外趕人。

    這群裝神弄鬼的土鷲子蒙到我頭上了，若非是看在這摸金符的麵子上，我恐怕早就動了真火。

    “小滿爺又何苦拒人於千裏之外？當年的八大門，豪客無數，現如今就剩小滿爺一個，莫不是要絕了傳承？”

    “我陸瑤從來不說假話，小滿爺請行個方便。”

    名叫陸瑤的女人頓時急了，可胖子如肉山一般擋在我跟前，同樣沒了好臉色。

    六年前，八大門當家的爺全都栽進了一個窟窿裏。

    往日聲勢顯赫的江湖八大門就剩我著獨苗一個。

    哪怕我承了六門的本事但卻算孤家寡人，而現如今不知道從哪跑出來的土鷲子竟然口口聲聲認了冊的門洞，我如何不惱。

    “滾！”

    我冷喝一聲當場就要發怒。

    “小滿爺莫不是怕了？”

    陸瑤眼睛一眨，用了激將法。

    “怕？你就當我是怕了，在沒有心思琢磨那江湖事。一枚摸金符，我磨平了他身上的血豆腐，咱們兩清。”

    “激將法對我沒用，天朝大陸各走一邊，恕不遠送，胖子，送客。”

    我哼了一聲讓胖子送客。

    “我自己有手有腳，不用人送。”

    “隻是想不到成了八大門本事的小滿爺竟然是個縮頭烏龜，這傳出去也是天大的笑話。想當初，江湖八大門，門檻子頂破天，誰曾想到如今僅剩的傳人卻蝸居在這小作坊裏邁不動腿。”

    “小滿爺，就算你打定了主意收山洗手，可這江湖是你想退就退的？”

    陸瑤咄咄逼人。

    五湖四海皆為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沒人能逃得開。

    “那是我的事兒。”

    我的心情差到了極點。

    “那的確是你的事兒，不過小滿爺，有一句話當講不當講。你就不好奇我陸家為什麽能時隔六年找到你的藏身之所？”

    陸瑤挑眉。

    “伏羲畫八卦，文王演周易，江湖八大門，唯驚顫九州！驚門的白衣紅口白牙可從來不會說假話。”

    陸瑤輕飄飄的丟下一句打油詩。

    可這話聽在我的耳朵裏，我的臉色頓時變了。

    驚門的白衣還活著？

    “你唬我？”

    我猛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陸瑤的衣領子，表情瞬間猙獰。

    “是奸是腥，是真是假，這就要小滿爺自己分辨。”

    “不過有句話小女子得說清楚，若非有高人指點，我們陸家不過是日頭地下飛的土鷲子，如何能破的開你們八門術中的要字訣？”

    陸瑤成竹在胸。

    “沒騙我？”

    “不敢！”

    “好！”

    呼！

    我盯著陸瑤，目光好像能吃人，後者昂然不懼的和我對視，我閉了下眼，足足好一會才長出了一口氣。

    我看了陸瑤一眼，扭身就進了屋。

    等我出來的時候已經拎了一個包裹。包裹很大，我手一抖隨手丟給胖子，大步流星的往外走，片刻都等不及。

    我打算跟陸瑤走這一趟。

    真的也好，假的也罷，我沒工夫多琢磨。

    六年前，江湖八大門扛鼎的爺齊聚四九城，要探一探那傳說中存在於忘川河的魔神蚩尤墓，隻可惜那裏凶險，損失慘重。

    八位扛鼎的爺，七十二個八門翹楚死的隻剩我一人。

    如今驚門再現，我如何坐得住？

    我要問一問，當初八大門囂張的不可一世，為何會全都折了在了魔神蚩尤墓當中。那裏頭到底有什麽妖魔鬼怪，會讓八大門近乎覆滅。

    我更想問清楚。

    為什麽別人都死了，他……

    還活著。

    我抬腳坐上了陸瑤的悍馬，四輛車始出了村子直接上了高速公路。

    一路向西。

    悍馬在高速公路上奔馳，足足開了兩天，第三天的時候我們已經進了陝西地界兒，本來陸瑤還要去城裏休息一番稍作準備，不過我冷著一張臉悍馬隻能直接開進了秦嶺。

    秦川八百裏，上下五千年，自古帝王州，屈指數長安。

    古往今來，秦川多帝王。

    而八百裏秦嶺更有秦川八百裏，十萬古墓林的說法。

    一是因為秦川多帝王，二則是因為八百裏秦川占著偌大華夏僅存的三條完整的龍脈之一，曆來都是皇權必爭之地。

    古話說，風水絕佳之地，必有大墓。

    占著龍脈的八百裏秦川自古以來就是帝王將相身後事的最佳選擇。

    車在深山老林的一處山坡上停了下來。

    我抬腳下了車，眼前一片開闊，蔥鬱的樹木拔地而起，幾乎四五人方能合抱，高大的灌木幾乎能將一個人都埋進去。

    山坡的正下方，一處占地寬闊的湖泊清晰可見。

    而這湖泊的周圍，早已有不少人架起了家夥式兒。在山坡不遠處，已經打了幾個盜洞。

    顯然這地兒就是陸瑤的目的地了。

    有湖？

    我眨了眨眼四下看了一眼，很驚奇。

    因為這是一處無根之水。

    這意思是這一片湖水沒有源頭，靠天地累積，按理說，無源之水最容易幹涸，可眼前卻湖水盈盈，這並不常見。

    要知道，秦川是山脈，連綿延續八百裏。

    這幾天秦嶺幹旱，但這湖非但沒有受到影響，反而湖水充盈，波光粼粼。

    我朝著底下的湖泊瞧了一眼，隨即蹲下身子摳起一塊黃土，放在嘴裏嚐了嚐，然後吐掉。

    眉頭皺了起來。

    “真龍盤脈，龍吸水，小滿爺，這地兒的風水如何？”陸瑤走過來遞給我一瓶水，我瞧了她一眼，沒多說。

    “小滿爺有什麽高見？”

    陸瑤好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