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晚上望秋家收了二十張蛤蟆皮，把望秋一家樂得跟什麽似的。

    “五十個銅板一張，這裏就是足足一吊錢。”望秋興奮得好似打了雞血，看寶貝似的看著那二十張攤在竹墊子上的蛤蟆皮。

    秦艽抬手用袖子抹了把臉上的汗，下一刻卻是嫌棄的皺了眉頭，她總覺得手上有股不知名的腥臭味。聽了望秋的話，先是“嘁”了一聲，末了才說道：“你可別忘了我們六個人一晚上都沒睡。”

    正從廚房端著碗米湯衝蛋花出來的吳氏聽到秦艽的話，一臉難為情地說道：“艽艽，你受累了，來，快把這蛋花湯喝了。”

    “哎呀，嬸，您這是幹什麽啊？”秦艽和望秋胡鬧慣了的，一時沒注意生怕吳氏把她的話放在心上生份了，連忙擺手道：“這蛋花湯您給望喜。”

    望喜是望秋最小的弟弟，今年才三歲，可就是這麽個小人兒，昨天也跟著忙了半宿。

    取蟾衣不是件簡單的事，蛤蟆蛻皮時一般先從背上開始，其後是頭、後腿、腹部、前腿。當它脫完三條腿還有一條前腿時，立即用手把它抓起來，輕輕將剩餘部分拉下，並扒開它的嘴，將吃進但還沒有來得及咽下的部分輕輕拿出來，這才有可能是一個完整的蟾衣。

    剛脫下的蟾衣有粘液，要立即用清水輕輕漂洗幹，或是拿竹簽子又或是拿旁的什麽東西，將蟾衣輕輕拉開成標本的模樣，這期間必須萬分小心不能拉破（破了賣不起價），放室內涼到九成幹後便可以拿去藥鋪出售。

    昨天夜裏，秦艽，秦戒文夫妻倆再加上望秋和她兩個弟弟，一行六人忙到雞打鳴才停了下來。

    “有，都有。”吳氏對秦艽說道：“望喜這會兒在睡覺，等他醒了我再給他做就是。望秋

    和望華、望平也有，在廚房裏一會兒讓他們自己進去吃，你先把這碗吃了，我再燒幾個菜，你吃完早飯回去。”

    秦艽連忙擺手，“嬸，這蛋花湯我喝了早飯我就不吃了，一晚上沒睡，我得回去補個覺。”

    “吃完早飯再去睡。”吳氏說道。

    秦艽自然不能同意，她不在這裏吃，光吳氏自己一家人隨便弄一弄對付著吃了，大家補個覺下午還能幹半天活，她在這吃吳氏肯定得大張旗鼓弄菜。也不等吳氏開口挽留，秦艽端起粗瓷碗三兩下喝光，抹了嘴抬腳便走。

    “艽艽，艽艽……”吳氏追出來留人。

    “嬸，您這樣就外道了不是？您幫了我們家多少回，難得您家的事我能搭把手，您怎麽還和我客氣起來了？”秦艽攔住追上來的吳氏，“吃飯什麽時候都可以吃，今天就算了，大家都累了一個晚上，隨便吃兩口好好休息才是正理。”

    “那行，等賣了這批蛤蟆皮，嬸好好整治一桌，你一家人都來吃。”吳氏說道。

    秦艽脆聲應下，又對送她出門的望秋叮囑道：“蛻過一次皮的癩蛤蟆要隔四個月再蛻一次，你按我說的把昨天那些蛻過皮的分開養就不會弄混了。”

    “嗯，我知道的。”望秋應道。

    一個晚上沒睡，秦艽確實也累了，衝吳氏母女倆擺擺手轉身大步回家去。

    她到家的時候，秦萬和施氏正在洗漱，見到一路打著哈哈的秦艽，施氏走上前牽了她的手，問道：“一個晚上都沒睡嗎？”

    “嗯，一晚上就盯著望秋家的癩蛤蟆看，我這會兒閉上眼便是一眼簾的癩蛤蟆呢。”秦艽說道。

    語氣裏有著不自知的嬌嗔。

    施氏疼惜的順了順她額前的碎發，“那你是先去睡一覺，還是吃了早飯再睡呢？”

    “我才喝了碗蛋花湯，這會兒不餓，我先睡一覺吧。”秦艽說道。

    “行，那你去睡吧，我今天不去地裏了，等你醒來我給你做酸湯麵吃。”施氏說道。

    秦艽點了點頭，跟秦萬嶺打了聲招呼後便一頭栽到自己的小床上睡了過去。

    施氏上前輕手輕腳地將床簾子給放下，正準備生火做早飯，被秦萬嶺抬手製止了，“艽艽不吃你也別做了，我拿開水泡一泡昨天的剩飯扒兩口就行了。”

    “那怎麽行……”

    秦萬嶺做了個噓聲的動作，壓了嗓子對施氏說道：“艽艽在睡別吵著她，中午我回來吃。”

    施氏隻得作罷。

    怕吵著秦艽，秦萬嶺端著碗去了門外，施氏見他吃白飯便裝了一碟子醃辣椒跟著走了出去。

    “艽艽她爹，我昨天一個晚上沒睡著。”施氏輕聲說道。

    秦萬嶺扒飯的動作微頓，抬頭看了眼施氏問道：“你哪裏不舒服？”

    施氏連忙搖頭，“沒有，我就是想墨家的事，想多了就怎麽也睡不著了。”

    “想它幹什麽？”秦萬嶺繼續扒著自己的飯，嘟囔著說道：“艽艽不是都拒了嗎？你還想它幹什麽？”

    施氏沉沉歎了口氣，眼底有著顯而易見的難過和不舍。

    墨家大少爺的正頭娘子啊！這麽好的事就落到了她家艽艽身上，這要真能成了，艽艽這輩子吃穿不愁不說，指不定還能做個誥命夫人呢！隻可惜……施氏的目光暗了暗，盡管秦艽已經跟她解釋了好多遍，這件事情的不現實，可施氏心底卻始終還有那麽一絲絲的幻想。

    幻想著，萬一那墨大少爺就像是戲文裏唱的那樣，對秦艽一見鍾情，非她不娶呢？

    “當家的，你說萬一墨大少爺再派人來提親……”

    “不可能的。”秦萬嶺想也不想打斷施氏的話說道。

    施氏難得的有了些許怒氣，瞪著秦萬嶺道：“怎麽就不可能了？”

    “艽艽不是說了，大少爺並不是真心求她為妻，隻是因為大少爺宅心仁厚君子作風，不忍咱們艽艽因他之故壞了名聲，這才用求娶這件事來替她正名嗎？”秦萬嶺不解地看著施氏。

    一副，這話艽艽說得的時候你也在場，怎麽你就是不明白的表情。

    施氏一臉的鬱卒，不甘氣地說道：“那我不是說了萬一嗎？這凡事不都有個萬一？”

    “這事不會有萬一。”秦萬嶺篤定地說道。

    這下換施氏不理解了，她看著秦萬嶺問道，“為什麽”

    “不為什麽，艽艽說得，既然艽艽說了那就一定沒有萬一。”秦萬嶺毫無心理壓力地說道。

    話落，將手比狗舔了還幹淨的碗往施氏手裏一塞，抓起柴刀往腰間一別，又扛起牆角的鋤頭走了，剩下一臉姨媽痛的施氏獨自在那裏生著悶氣。

    “唉，早知道昨天就不該去地裏，這一趟去的……”施氏自言自語著朝屋裏走去，卻在看到垂下的簾縵時下意識地放輕了腳下的步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