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已經同墨老太爺說定去清溪書院的日子，想著接下來的中秋節肯定是不能在家過了，墨明城這段時間有意地減少了看書寫字的時間，抽出了大半的時間陪沈氏，有時候大半天的時間都是在主院度過的。

    這天，墨明城像往常一樣寫完三百個大字，又寫了篇文章，眼見得快到用午飯的時間，正打算放下書去陪沈氏吃中飯，剛起身便看到祥麟大步走了進來。

    墨明城目光一滯看向祥麟，“什麽事？”

    “二少爺請了樟州來的大夫給老爺看病。”祥麟說道。

    前朝立國時樟州便有藥市，到本朝時樟州因水道交通之便，樟州已是“南北藥材總匯之所”，在藥界素有“藥不到樟州不齊”之說，樟州藥幫亦與蜀幫、京幫並列為全國三大藥幫。更甚至，樟州的枳殼和陳皮已經作為貢品進入皇宮，真宗年間，皇帝還遣派中使前往樟州過。

    既是藥幫之地名醫名號自然也少不了，這其間名氣最響的便屬百藥堂和九康堂，特別是百藥堂，進貢皇宮的枳殼便出自他們家，又因為與京中太醫院院使私交甚篤，這些年可謂是風頭無兩。

    墨明城凝目，問祥麟道：“是百藥堂的還是九康堂的？”

    “不知道是百藥堂的還是九康堂的，一個叫戰岐林的少年郎，據說他祖父是廖老先生的同門師兄。”祥麟說道。

    墨明城倒是沒有想到，這中間還有廖老先生的事？

    一陣沉默後，淡淡道：“知道了，那邊不來請我們就當不知道這事。”

    話落便要抬腳離開。

    不想祥麟卻又突然說道：“還有件事。”

    墨明城步子一頓，抬目朝祥麟看了過來。

    “前些日子秦姑娘家借住的屋子半夜著火了。”

    秦姑娘……墨明城目光有刹那的凝滯，似乎不明白秦姑娘家失火同他有什麽關係，然，下一刻漆黑的眸子裏卻似傾了星光，瞬間明亮起來，他看著祥麟問道：“怎麽回事？怎麽會半夜突然失火？沒有人受傷吧？”

    “秦家已經報官，麻嶺村裏正周義貴的二子升了捕頭之職，他接手了這案子，隻是半夜縱火，秦家又沒有生死大仇，這案子他也無從下手。不過好在，秦家除了損失些財物外，人到是都沒事。”祥麟說道。

    墨明城聽了卻是嗤笑一聲，冷冷道：“怎麽沒有生死大仇了？當日不是還有人想要擄了小姑娘賣到揚州去嗎？”

    “您說是秦家的火是韶年院那位使人做的？”話一出口，祥麟卻又立刻搖頭道：“應該不是她。”

    不怪祥麟這樣說，當日墨明城出事後，墨老太爺不但處理了韶年院裏裏外外侍候的人，還讓魯泰的大兒媳田氏接管了韶年院，在她的看管下，別說白氏出府找幫手害人，就是想出韶年院的門都難。

    “不是她還不能是他？”墨明城嫌棄地看了眼祥麟。

    她！她？他……

    祥麟霎時醒悟過來，墨大少爺的這個“他”指的是誰。

    “二少爺？”祥麟看著墨明城，“您是說秦家的事可能是二少爺的手筆？”

    墨明城沒有說話，隻是冷冷一個目光掃了過去，似乎在指責祥麟問的是廢話。

    “小的這就去查。”

    話落，祥麟便要退下，不想身後卻響起墨明城的聲音。

    “小姑娘有個姑姑，一起查了吧。”

    祥麟應聲離開。

    墨明城看著祥麟離開的背影，想了想，喊了門外候著的礪羽進來，“夫人這會兒在哪？”

    礪羽不解地覷了眼墨明城，輕聲答道：“回少爺的話，夫人在主院。”

    “墨祁請了人給老爺看病，沒讓人來請夫人嗎？”墨明城問道。

    礪羽搖頭。

    墨明城氣極而笑，可真是……

    與此同時，主院，陶菊也正跟沈氏回著話。

    “二少爺把人請回來的時候，恰巧翠紅送參湯從韶年院回來遇見了，說請來的大夫同大少爺年紀相仿，最多最多也就十六七歲的年紀……夫人，這個年紀的懂什麽？可別人治不好反而看出了事，耽擱了我們家大少爺的前程。”

    張媽媽聽了陶菊的話，狠狠剜了她一眼，“你可真是失心瘋了，怎麽什麽話都敢往外講？”

    陶菊這話裏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小大夫不會治病不要緊，治死了墨和正也沒關係，可問題是墨和正一死，作為親子的墨明城要守孝，三年不能參加科舉。

    被張媽媽斥了陶菊吐了吐舌頭，猶不服軟地說道：“本來就是嘛。”

    “你還說！”張媽媽瞪了陶菊，罵道：“你到是圖自己嘴巴痛快了，可你也不想想，你夫人院子裏的人，這話要是被傳到老太爺跟前，會給夫人和大少爺惹來多大的禍事！”

    陶菊頓時變了臉色，不敢再開口說話。

    沈氏知道這麽多年因為墨和正寵妾滅妻，她身邊的這些人沒少跟著白氏的苦頭，以至於她們連墨和正也恨上了，陶菊又是她跟前的人，這恨自然又要比旁人多上幾分。

    眼見陶菊神色訕訕的眼裏也有著惶惶不安，少不得輕聲說道：“行了，你也別訓她了，這不是在自己院裏嗎？真到了外麵她肯定不會這樣亂說的。”

    “對的，出了這個門，我一個字也沒有說。”陶菊連忙道。

    張媽媽看著傻麅子一樣的陶菊，沉沉歎了口氣，搖頭道：“你啊……”

    正打算把道理掰碎了講給陶菊聽，門外卻響起小丫鬟的聲音，“夫人，大少爺來了。”

    話聲才落下，便聽到一陣步子聲，下一刻便看到墨明城自外麵走了進來。

    “大少爺。”

    張媽媽和陶菊起身見禮，被墨明城擺手給阻止了。

    墨明城上前在沈身邊坐下，問道：“這麽熱鬧，你們在說什麽呢？”

    沈氏看著眼前翩翩皎皎如玉樹臨風的墨明城，眼裏笑意藏也藏不住的往外流淌，接過張媽媽親手遞來的茶盅放到桌上，這才說道：“你二弟替你父親請了個小大夫，你知道嗎？”

    “小大夫？”墨明城看著沈氏，臉上縮起抹屬於這個年紀的好奇，問道：“什麽是小大夫？”

    陶菊正端了一盆子洗幹淨的葡萄進來，聞言便解釋道：“大少爺，您還不知道吧？二少爺請的那個大夫年紀和您差不多。”

    原來是這麽回事啊！

    墨明城端起茶盅揭了茶蓋，一邊輕輕撇著上麵的浮茶，一邊對沈氏說道：“祥麟已經同我說了，我原本想著過去看看，但想著既然連您這裏都沒有人來稟報，那我去不去也沒關係。”

    沈氏點頭，“是這個理，既然那邊不使人來說，我們就當不知道好了。”

    說著話將一個剝好的葡萄遞到墨明城跟前的碟子裏。

    墨明城愛吃所有的甜食，卻忍受不了一丁點的酸，看著白瓷碟子裏晶瑩剔透的葡萄，頓時覺得牙齒酸倒了一片，他拿起銀簽叉了那顆葡萄遞給沈氏，沈氏本要拒絕，但下一刻想起自家兒子不愛吃酸的習慣，笑了笑接過簽子把葡萄吃了。

    “祥麟說這個小大夫是從樟州來的……”

    墨明城一邊剝著葡萄，一邊將戰岐林和廖老先生的關係說了。

    不愧是母子，沈氏聽完第一句話問的便是，“那這戰家是百藥堂的還是九康堂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