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丫頭你別去了，你小叔在下麵幫著指路呢，他才把我送上來，現在又下去給別人領路了。”那大叔喊住秦艽說道。

    小叔？秦萬峰！

    秦艽還發著呆沒，施氏已經和餘氏迎了出來，將來人安置到臨時搭起來的涼棚下，斟茶倒水請人坐下休息喝茶了。

    很快三三兩兩的人了一撥一撥來到，秦艽和她娘還有餘氏跟個陀螺似的轉了起來，一會兒給這個續茶，一會兒又招呼那個人吃點心。

    眼見得人差不多都到齊了，施氏喊了秦艽上前，“艽艽，你去看看，你爹有沒有回來。”

    秦萬嶺天微微亮便出了門，便算是麻嶺村離烏石鎮路程不少，但按說這會兒也應該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動土下腳建房是件大事，祭拜燒香祈求各方神靈庇佑是必不可少的內容，秦萬嶺是一家之長，這種事必然需要他在場才行。

    秦艽應了一聲，便打算去不遠處的壩坪上張望一番，不想耳邊卻突然響起道粗獷的喊聲，“呀，萬嶺回來了。”

    果不然，秦萬嶺挑著擔子一路笑嗬嗬地走來，涼棚下原本坐著的人這會兒都起身同他打著招呼。

    “爹，”秦艽跑了上前，“牛呢？你不是趕了牛去的嗎？”

    “牛在你小叔手裏，怕讓人等得著急，我挑著東西先回來，你小叔在後麵趕著牛上來。”秦萬嶺說道。

    秦艽“哦”了一聲，還待說點什麽，卻被請來主持動土儀式的周行雲給打斷了。

    “萬嶺，時辰差不多了，請神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吧？”

    “準備好了的。”秦萬嶺說道。

    “那讓人搬過去吧，你把弟妹喊上，我們大家都過去。”周行雲招呼道。

    這時候涼棚下坐著的人也都站了起來，有人走上前來問著要幫什麽忙，有人則先去了不遠處的地基處，一時間人聲鼎沸，熱鬧得如同過年。

    見幫忙的人多了，人矮腳短的秦艽幹脆便退出了人群，省得忙幫不上還耽擱了別人幹活。

    隨著一陣劈裏啪啦的爆竹聲響起，周行雲手裏的香高舉過頭，大聲道：“今日吉日良辰在此動土，興建秦氏萬嶺宅第，興土動工恐有冒瀆神威，座上虔備香燈花果，金銀財寶，請眾神監納齋誠，開恩赦罪，下祈城隍山神土地龍神列聖尊神……”

    “艽艽，你怎麽還不過去？”趕回來的餘氏見秦艽沒有去磕頭跪拜，不由催促著她道：“快，你現在過去還來得緊上柱香。”

    “三嬸，我爹和我娘在呢，我不去也沒關係的。”秦艽說道。

    別問秦艽為什麽不過去，問就是她慫了，她怕諸天神佛發現她這個異類，轟隆隆一個雷劈了她！

    餘氏還待再勸，秦艽卻突然指著不遠處說道：“呀，我小叔來了。”

    話落，拔腳朝著正趕著牛朝這邊走來的秦萬峰走了過去。

    “小叔，辛苦您了，那邊有茶和點心快過去歇歇吧。”秦艽上前攔過秦萬峰手裏的牽牛繩說道。

    秦萬峰將牛繩交給秦艽，卻是拔腳朝著秦萬嶺那邊走去。

    祭拜儀式已經結束，這會兒大家正開始熱火朝天的幹了起來，秦萬峰這個時候過去，那就是奔著幹活去的。

    秦艽看著秦萬峰幾步便走遠的身影，一時間心裏也說不上是什麽滋味。

    “艽艽。”餘氏端著一碗茶水走了過來，“你小叔這一早上腳就沒停過，去，把這碗茶送過去讓他喝了解解渴。”

    “哎。”秦艽接過茶碗一邊追著秦萬峰，一邊喊道：“小叔，您等等我。”

    秦萬峰停下腳步回頭看了過來，秦艽將手裏的茶碗遞了過去，“您也忙了一早上了，喝口水再去幹活吧。”

    秦萬峰默默地接過茶碗，脖子一仰“咕咚、咕咚”一陣牛飲，完了將碗往秦艽手裏一塞，轉身便要去幫忙幹活。

    “小叔。”秦艽突然出聲喊道。

    秦萬峰步子一頓，回頭朝秦艽看了過來，“有事？”

    “小叔，您和劉姑娘的婚期定下了嗎？”

    似是沒有想到秦艽喊住他是問這事，秦萬峰一刹那的失神後，輕聲道：“定了，明年正月廿九。”

    正月廿九，比望秋早了一個月，比時英早兩個月。

    她娘想把她大舅的婚事也定在開春，看樣子得在二月裏選，這樣一來，也就是說從年後開始，麻嶺村每個月都有人家辦喜事，果然應了那句，不是在吃喜酒就是在吃喜酒的路上啊！

    “好的，我知道了，我先在這裏恭喜小叔了。”秦艽嘻嘻笑了說道。

    秦萬峰點了點頭，那句“你們家會來吃喜酒嗎”在嘴裏打了個幾個滾，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來，想著秦艽應該沒話說了，正準備掉頭離開，不想秦艽卻突然說道：“小叔，我大舅和小舅在鎮上買了房子，您還不知道吧？”

    秦萬峰瞬間僵住，他怔怔看了秦艽，猶疑著說道：“不知道，隻聽說你大舅和小舅跟人合夥在鎮上開了間食鋪。”

    “食鋪也開了，房子也買了，在西街的百尺巷。”秦艽說道。

    秦萬峰板正的臉上，一對眸子有著顯而易見的羨慕之色，他扯了扯嘴角，臉上綻起抹牽強的笑，“那真是要恭喜你大舅和小舅了。”頓了頓，又道：“你大舅的親事也有眉目了吧？”

    秦艽並不意外施秉倉和曾莞娥相看的事會被村人知道，畢竟這年頭大家的業餘生活就隻有東家長西家短這點子樂趣。

    “可能吧，這會兒也說不好。”秦艽笑著說道。

    就算兩個人都相中了彼此，但倘若八字不合適，這婚事也隻能作罷。

    秦萬峰聽明白了秦艽話裏的意思，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她和施家兄弟倆同年，雖說施秦兩家來往得並不密切，可偶爾遇上了也還是能客客氣氣打個招呼了。

    施家原先有多窮，誰都知道，可就這短短的幾個月的時間，在鎮上同人開了食鋪不說，還買了房子，連婚事也要定下來了，可他們一家子呢？就因為他娘自私刻薄貪慕虛榮的性子，一家子鬧得雞犬不寧不說還家破人散！

    秦萬峰心裏很酸，那種酸就像是心被人狠狠攥了一把一樣。

    良久……

    “挺好的，你們家和你舅家的日子越過越好了，我挺高興的，真的。”

    秦艽看著秦萬峰目光間的死灰，默然片刻後，說道：“小叔，你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差的，劉姑娘是個好的，您們倆肯吃苦，力往一處使，日子肯定是越過越好的。”

    提到劉月娥，秦萬峰黯然無光的眸子頓時有了光亮，臉上的神色也跟著變得生動起來，他看著秦艽，唇角揚起抹淺淺的弧度，“是的，一家人隻要力往一處使，日子總是越過越好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