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醒醒，艽艽，秦艽……”

    喊聲在耳邊不斷的響起。

    秦艽還沒來得及從和媽媽永別的悲傷中緩過神來，便被墨明城幾近絕望的聲音喊醒，她掙紮著睜開眼，對上墨明城緊張到無以複加的臉，四目相對，墨明城猛的一把將她抱在懷裏，什麽話都沒說，隻是用力的將秦艽抱緊，恨不得將她嵌進他的身體裏一般。

    秦艽還沉浸在悲傷中，眼淚像開了閘的水一樣嘩嘩地流個不停，很快便將墨明城胸前的衣襟打濕。

    她不知道，媽媽會不會像她希望的那樣勇敢的活下去。

    她也不知道，還會不會有再和媽媽相見的日子。

    可是比起之前連個告別都沒有的分離，她總算好好的同媽媽告了別。

    這樣一想，秦艽總算是不再那麽難過了。

    “不哭了，乖。”

    頭頂響起墨明城略帶嘶啞的聲音。

    秦艽深吸了口氣，將頭從墨明城的懷裏抬起，看著他問道：“發生什麽事了？我們現在在哪裏？”

    話落，她扭頭打量起四周來。

    這是間不大的屋子，屋裏的擺設很簡單，一桌四椅，外加她身下躺著的一張床便是所有的家俱，桌上有盞豆油小燈發出昏黃的燈火，燈光雖然昏暗但卻透著滿滿的溫馨感。

    再往前看，可以看到一扇木門，夜色漏過門縫灑進淺淡的白光，和屋內的燈火形成了涇渭分明。

    看這樣子，應該是晚上了。

    “沒什麽大事，就是你突然間暈了。”墨明城輕撫著秦艽散在腦後的長發，柔聲說道：“我們現在在竹海的禪房裏，這會兒已經快半夜了，你餓了沒有，要不要吃點東西？”

    秦艽確實有點餓了，但現下她並不急著吃東西，她想知道，為什麽她回會到現代，她記得暈過去之間聞到了一股若有似無的香味，還記得墨明城說那是諦思大師的文殊蘭。

    “墨明城。”

    秦艽突然伸手抓住墨明城的胳膊。

    “怎麽了？”墨明城看著她問道。

    “我……”秦艽不知道要怎麽開口，可是她又不想放棄，隻能瞠目結舌地看著墨明城，嘴巴張張合合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這般過了足足有半盞茶的樣子，到底還是咬了咬牙說道：“我做了個夢。”

    因為心虛秦艽沒有注意到墨明城漆黑的眸底有幽芒一閃而過，她垂了眼瞼，手緊緊抓著墨明城，“我，我在那個夢裏還有沒有完成的事，我想……”

    “一個夢而已。”墨明城打斷秦艽的話，“醒了就好了。”

    “不是……”

    “你喝口水，我去看看有什麽吃的給你弄些來。”墨明城再次打斷秦艽的話，緊接著不顧秦艽的反對，拂開她的手轉身離開。

    秦艽怔怔坐在床頭看著墨明城消失在門口的身影，總覺得也許墨明城已經知道了什麽，而且以墨明城對她的在乎不可能什麽都不問，可墨明城不但什麽都不問甚至還隱隱有些逃避，他在逃避什麽？

    走在林間小道上的墨明城長長的籲了口氣，抬頭看著天空中的半輪月亮，唇角綻起抹自嘲的笑，他以為這一生，他已經無所畏懼，卻不知早已有了軟肋。

    “這麽好的機會，為什麽不問清楚呢？”

    突然響起的聲音使得墨明城步子一頓。

    蜿蜒曲折的小徑上，諦思大師和虛言大師並肩而立，目光慈祥地看著站在原地的墨明城。

    “見過兩位大師。”墨明城揖手行禮。

    諦思大師雙手合什還了一禮，虛言大師卻隻是袍袖輕擺，對諦思大師說道：“你們談吧，不早了我明天還有早課先去歇息了。”

    諦思大師點了點頭，目送虛言大師離開後，指著身邊的石墩對墨明城說道：“坐吧，你不願問她，肯定是打著來問老納的主意，明天天一亮老納就要離開京城，以後也不知道有沒有再見的機會，這會兒你想問什麽就問吧。”

    “隻要我問，大師就一定會回答嗎？”墨明城問道。

    諦思大師卻是捋著頜下花白的胡須輕聲一笑，慢聲道：“不是。”

    墨明城：“……”那你還讓我問？

    見墨明城沉了眉眼不言語，諦思大師嗬嗬笑了說道：“這是不打算問了？也罷，山洞裏坐了一天本來就腰酸骨頭痛的，老納也該早點回去歇著了。”

    說罷便要起身離開。

    墨明城卻搶先一步站了起來，“誰說我不打算問了？”

    諦思大師於是便又笑著坐了回去，看著墨明城一副“你要問就趕緊問，不問我就走了”的表情。

    這應該是墨明城活了二十多年，唯一一次被人不給麵子的高光時刻。

    他看著禘思大師，良久，才問道：“她的身體裏是不是住著另外一個人？”

    前一刻還風輕雲淡的諦思大師臉色微微變了變，但到底是得道高僧，幾乎是眨眼的功夫臉上又有了世外高人的淡泊從容，捋著胡須點了點頭，“沒錯，真正的秦艽早已經死了。”

    猜想變成了現實，墨明城長籲了口氣，並沒有那種見鬼的驚駭和恐懼，垂了眼瞼看著地上被樹葉裁成光點的月光，再次問道：“她說暈過去的時候做了個夢，那個夢是不是就是她來的地方？”

    諦思大師再次點頭，“人世一場，萬般遺憾和無奈，我和她有緣，便了了她的一番遺憾吧。”

    墨明城聽了緩緩起身，理了理袍擺對著諦思大師深深一揖，“明城謝大師。”

    諦思大師卻是笑著擺手，“你我之間不必如此。”

    墨明城卻執著行完一禮，諦思大師便也不再阻止隨他去了。

    待墨明城重新站定，諦思大師扶著石桌也慢慢地站了起來，看著墨明城輕聲道：“夢醒了便結束了，從此她就是她。”

    墨明城點了點頭，他隻需要確定這點就行了，別的並不重要。

    諦思大師似乎還想再說點什麽，但卻在話即將出口的刹那又改了主意，他看著墨明城，問道：“你不日便要出遠門，需不需要老納替你打上一卦，測個吉凶？”

    “不必，這一卦我想留著。”墨明城說道。

    不想，諦思大師卻說道：“老納和你緣淺，此一別恐無再見之期，你確定不要再打上一卦？”

    一瞬的猶豫後，墨明城堅持了最初的決定。

    禘思大師於是笑著雙手合什宣了聲佛號，完了袍袖一甩從容離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