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綰雖然不是那種得勢不饒人的小人，但看到自己昔日的老對手如此不爽，心中多少還是有些開心的。

    文人之間互相爭鬥有了優勢，總是會忍不住嘴炮幾句的，因此王綰的作為在其他人看來也不意外。

    “有勞王相操心了，最近身體是不怎麽好，正打算請一段時間的休息回去好好看看呢。”

    李斯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隨即便拂袖離去，看上去倒的確是有些氣急敗壞的樣子。

    嬴政傳位扶蘇的旨意下達之後，朝中的風起雲湧更是直接放到了明麵。

    王綰一派的官員興高采烈，李斯一派的官員氣急敗壞，甚至有很多人已經直接轉投了王綰這邊。

    畢竟，這些官員的站隊，其實歸根到底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論能力，趙徹肯定是在扶蘇之上，這點毋庸置疑，就連扶蘇自己也親口承認。

    因此，很多人認為，未來嬴政真的要考慮傳位的時候，依然會在扶蘇和趙徹之間選擇，畢竟儲君又不是已經登基了，未來還是有可能會發生變數。

    在朝中，其實李斯一方的官員一直是站在上風的，主要就是趙徹的能力太過強悍，而且在大秦的威望日漸上漲，所以很多人就選擇了站在趙徹這邊。

    但讓人萬萬沒想到的是，趙徹似乎真的沒有半點爭奪儲君的想法，之前和扶蘇發生了衝突也就算了，被扶蘇給逼回了涇陽之後，趙徹更是連門都不出一步。

    若是趙徹不能登基，對於李斯這邊的官員來說，簡直就是無法接受的後果，他們身上若是帶著趙徹的標簽，未來肯定會被扶蘇想盡一切辦法打壓。

    為了避免這一點，很多人當機立斷開始和趙徹撇清了關係，甚至不惜出賣李斯他們，隻希望能混到王綰的陣營當中。

    左相府。

    這座昔日李斯的府邸，曾經經曆過無數的輝煌。

    在趙高之前發生前，李斯在朝中的地位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每天前來拜訪求見他的人都能將門檻踏破。

    可是在趙高之變後，李斯一夜成為了過街老鼠，昔日的門庭若市，變成了門可羅雀。

    直到趙徹再次恢複了他的左相職位，李斯的府邸又恢複了往日的輝煌。

    而如今，李斯甚至還未徹底倒台，左相府卻已經變成了曾經最落魄時候的模樣。

    甚至連府上的下人都有不少人提出了請辭，偌大的左相府內，瞬間變成了一片死寂。

    而此時，李斯的書房內，他卻依舊怡然自得的看著書，仿佛外界的事情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丞相，就是讀書也不能忘記了吃飯啊，天氣涼了，喝完熱粥暖暖身子正好。”

    書房們打開，叔孫通從外麵走了進來，手中還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八寶粥。

    八寶粥在大秦可是好東西，因為其中有很多的材料不屬於北方，甚至在南方都還沒有大規模普及開，所以想要湊齊一碗八寶粥的材料還是很困難的。

    不過以李斯的身份，區區一碗八寶粥對他來說自然算不得什麽。

    “你怎麽還不走？難道就不怕被朝中的那些官吏們排擠嗎？”

    李斯放下了手上的書，接過叔孫通手中的粥，笑著說了一句。

    “丞相大人，當年我剛到大秦的時候十分落魄，在朝中毫無根基，甚至沒有人願意理會我，幸好當初是您收留了我，還教導我為吏之道，這才有了我的今日，我叔孫通好歹也是讀過幾年聖賢書的人，丞相對我有知遇之恩，我豈能恩將仇報？”

    “真話？”

    李斯笑笑，自己對叔孫通有個屁的知遇之恩，他們兩個的確有些關係，但也僅限於李斯收留過他一段時間而已。

    而且，叔孫通當時在大秦也算是出了名的大儒了，而且是被秦始皇召見過來作為待詔博士的身份，就算是再落魄能落魄到哪裏去，依然是大秦上層的士子階層。

    李斯和叔孫通之間，說白了也是一個簡單的利益聯盟而已，叔孫通想要借助李斯的勢力在朝中站穩腳步，而李斯也想日後將叔孫通拉攏到自己這邊來。

    在李斯看來，叔孫通是大秦博士當中最聰明的人，因為他的政治目光十分敏銳，每次總是能做出最正確的決定來。

    要不然，叔孫通真對李斯那麽忠心的話，當初趙高之變的時候，怎麽不見他對李斯示好？

    那個時候的李斯，的確是最落魄的時候，因為他犯下的可是謀逆之罪，嬴政能法外開恩放過李斯一馬，這是李斯自己都沒想到的，後來才得知原來其中是因為趙徹為他開口的原因。

    叔孫通在那個時候，和李斯之間的關係其實也很一般，不過相比較其他人，叔孫通也還算好了，可是和現在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別。

    “丞相說的這是哪裏的話，你我都忠於大秦，忠於陛下，何來真假之說。”

    叔孫通笑著岔開了話題，高明的政客之間說話，從來不需要說的太露骨，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說實話，叔孫通剛開始知道扶蘇將趙徹趕走的時候，的確是有些驚慌的，他因為李斯的緣故，也綁定在了趙徹的戰車上。

    所以那個時候，叔孫通就在考慮要不要轉投王綰。

    不過，叔孫通一直以來的謹慎和細心幫助了他，在跑來跟李斯匯報了這件事之後，叔孫通很快察覺到了這件事裏麵的蹊蹺。

    因為李斯太鎮靜了，他的所有慌亂，擔心，全部都是演出來的。

    事實上，李斯一直有恃無恐，根本就不擔心自己會失去現在的位置。

    否則的話，以李斯這種視權力如命的性格，他肯定不會選擇坐以待斃。

    能配合趙高做出篡改嬴政遺詔的人，這樣的人會甘心認輸嗎？

    “叔孫通，你是個很聰明的人，我現在開始有些欣賞你了，不過你的很多判斷依舊是通過自己的想當然作為出發點，這點不好，如果你能彌補這個缺陷的話，相信未來朝中肯定會有你的一席之地。”

    李斯笑了笑，心中生出了幾分培養叔孫通的想法。

    不得不承認，叔孫通很聰明，知道自己是有恃無恐，可他絕對沒想到的一點是，朝堂中的大清洗，從來不是什麽趙徹和扶蘇之間的派係之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