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懷玉左手握著肥碩的雞腿，右手是一壇子美酒，正喝的不亦樂乎。

    渾然不知，在外邊，他的倆個兄弟，已經為他操碎了心。

    “唉……”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出去。”

    “這天殺的張政，怎麽就這麽不禁打呢，怎麽會死了呢？”

    秦懷玉輕歎一聲，搖了搖頭，盡管心中滿是不解，但想起昨日裏自己父親跟他說的話，心中便安定了許多。

    想不通就不想，秦懷玉再次陷入了跟雞腿的廝殺之中……

    漫漫長夜終於過去，程處默難得的起了一個大早。

    叫醒尉遲寶林，倆人牽來馬便準備回長安。

    策馬奔騰在官道之上，剛出了草倉城的城門，程處默便愣在了原地。

    流民……

    官道之上，到處皆是流民！

    密密麻麻，令人頭皮發麻。

    戰亂，蝗災，加上連年大旱，貞觀初年是災難不斷的。

    但是程處默沒有想到，會是這麽一副場景。

    已經快到霜寒之天，這些流民身上卻衣不蔽體。

    密林中一群又一群的人睡在幹草堆上，老人孩子女人居多，便是青壯年，程處默也看到了一些。

    “放糧了！！！”

    “快點，官府放糧了！”

    突然，陣陣激動的嘶吼聲傳來。

    密密麻麻的流民，宛若蝗群一般，撲向了程處默這邊。

    程處默扭頭看去，他的身後，便是數口大鍋，還有一隊隊手握長刀的官兵。

    沒有什麽排隊，更沒有什麽秩序可言。

    隻是眨眼間，幾口大鍋中的，連一滴水都不剩！

    這一刻，程處默感到無比的幸運。

    幸好，自己是穿越在了勳貴之家！

    最起碼，吃穿不愁，甚至還能沒事就去喝一頓花酒，雖然偶爾會被李二跟程咬金等人揍一頓。

    感到幸運的同時，程處默看著眼前這群流民，心底也為他們感到悲憐。

    程處默皺著眉頭，策馬便來到了糟亂的人群旁，尉遲寶林緊隨其後。

    啪！

    啪！

    ……

    “都滾開，給老子滾開，還想不想吃了，餓肚子的都給老子滾開。”

    怒罵聲傳來，一人揮舞著手中的鞭子，將糟亂的人群往後抽退了幾步。

    而後，數桶淡白色的米湯被提來，重新倒入幾口大鍋內。

    看見吃食，流民們瞬間瘋狂的躁動，爭搶，撕扯……

    程處默看著眼前的一幕，心中一陣悲涼。

    這一鍋米湯裏，數十斤水，米能有個一斤，程處默都覺得多了。

    如此反複，五口大鍋，被來來回回加滿了十次。

    每一次，都是眨眼間便被哄搶的一幹二淨！

    十次之後，五口鐵鍋便被撤走……

    官兵則迅速將城門封鎖，糧沒了，數不清的災民，還在嘶喊，在乞求。

    亂糟糟的災民逐漸在絕望跟悲鳴中散去，程處默發現，災民離開後，他們剛才的位置，多了幾十具屍體！

    這幾十具屍體，都是在剛才搶糧的過程中不小心跌倒，而後被踩踏而死的！

    有些人，已經被踩的麵目全非，身體都已經嚴重變形。

    有些屍體，還被踩踏進了泥地之中……

    程處默騎在馬上，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感覺自己心中壓了一塊巨石！

    這塊巨石，讓他有種窒息的感覺！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而如今呢？

    人為一口吃食，便……

    便於禽獸無異！

    這還是那個曆史上，被無數後人稱讚的貞觀盛世？

    這還是那個曆史上，被稱為華夏鼎盛的貞觀盛世？

    大唐，不該是這樣的！

    貞觀年間的大唐，更不應該是這樣！

    程處默的身子在發抖，他感覺自己的胸口很悶，裏麵像關著一隻無比凶猛的野獸般。

    “娘……”

    “你醒醒啊娘……嗚嗚……六兒不吃飯了，六兒不吃飯了，娘您醒醒，您醒醒啊娘！”

    “六兒再也不吃飯了……嗚嗚……”

    “你醒醒，你醒醒啊娘！”

    就在程處默意難平之時，陣陣讓人紮心的哭啼聲從他身前傳來。

    程處默頓時皺眉看去，他的身後，尉遲寶林直接歎息一聲，將自己的頭轉了過去，不忍在看下去。

    一個八九歲的女童……

    正跪在一具屍體麵前，哭的撕心裂肺。

    幼小身體，想將地上已經沒了呼吸的屍體托起，卻屢次失敗。

    程處默再也看不下去，一揚手中的馬鞭，便策馬上前。

    翻身下馬，程處默的出現讓瘦骨嶙峋的女孩，眼中漏出了恐懼。

    但她卻將幼小的身體，擋在了倒下的屍體麵前。

    看到這一幕，程處默突然感覺鼻子一酸……

    “六兒不要怕，是你娘讓我來接你的。”

    “哥哥帶你走，你娘在另一個地方等著你……”

    程處默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輕柔，女孩卻頓時哭的更凶。

    “嗚嗚……”

    “我娘死了！”

    “你騙我，我娘她已經死了！”

    悲痛的哭聲傳來，程處默頓時愣在原地，眼前的女孩其實什麽都知道了，隻是自己打破了她最後的幻想。

    深深吸了一口氣，程處默的聲音再次傳出。

    “以後我便是你的兄長！”

    程處默隻說了這一句話，便起身，女孩任由程處默拉著她的手，眼中盡是淚光的看著他。

    倆人的身影越來越長……

    再次翻身上馬，程處默將六兒交給了尉遲寶林，讓尉遲寶林帶著她。

    因為程處默現在的身子還是有些虛弱，倆匹馬，三個人，行在官道之上。

    倆側，是遍地的流民……

    這一路上，程處默見到了很多起搶劫，奸淫，為了一口糧食而廝殺！

    甚至，好幾次，有婦人帶著自己的孩子跪倒在他的馬前，求程處默帶他們的孩子走，為奴為婢都行，隻要能給他們的孩子一口飯吃。

    這讓程處默的馬速加快！他不敢在停留片刻，策馬往長安趕去。

    長安城內，程處默直接回到了盧國公府。

    與他同行的，還有那個女孩，六兒。

    管家老錢慌忙的接過程處默的馬繩，驚愕的看著他帶回來的女孩。

    “少爺……”

    “這孩子？”

    老錢有些懵逼的聲音傳來，六兒已經躲到了程處默的身後。

    “她是我的妹妹，盧國公府的千金小姐！”

    “老錢，別愣著了，小姐已經好幾天沒吃過飽飯了。”

    程處默話語落地，老錢頓時驚愕的離去。

    小……小姐……？

    這丫頭，莫非是老爺的私生女？

    唉，這下完了，夫人非得將後院掀翻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