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還會再見的。等到了那個時候，我可不會像今天這樣輕易地放過你們。”

    隨著岑鬱燃的離開，周圍的環境褪去了那一層模糊的看不清的光暈，江聲聲和厲慢又回歸到現實中去。

    陰暗的拐角，逼仄的走廊，空氣中傳來的似有若無的腐爛味，還有萬籟俱寂的空洞聲響。

    是醜陋的現實沒錯了。

    厲慢擔心江聲聲在剛才的戰鬥中受了傷，急忙查看她的狀況，探查一番後發現沒什麽大礙，但兩隻腳的膝蓋都磕到了，一片青一片紫的看著嚇人。

    “疼嗎？”厲慢眉心皺成了一團，清雋冷淡的眉眼中流露出絲絲心疼的情緒來，這種情緒讓他一身不近人情的硬漢氣場染上了幾分煙火氣，分明是江聲聲受得傷，他卻好像和她共通的感知，五髒六腑都被撕扯著發疼。

    百煉鋼化為繞指柔，大抵就是這樣的吧。

    然而一個殘廢怎麽可能會感覺到疼呢？

    剛冒出這樣的想法，江聲聲就感覺到，好像真的，有點疼。

    她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緊接著另一個荒唐的想法冒了出來，像是從被重重陷阱包裹的荊棘花叢中拚了命掙脫出那樣，那個想法終於逃離了泥濘的沼澤，暴露在陽光下——

    如果她的精神早就被汙染過，是不是說明，她的記憶存在誤差？

    如果這個世界被一群靠精神而活著的怪物控製，是不是說明，反過來，她也能用精神控製自己？

    也就是說，她不一定非得是殘廢。

    隻要她堅信自己不是。

    堅定地灌輸給大腦這樣的想法，江聲聲慢慢發現，她的腿，一點點的有了知覺。

    先是腳趾。

    小腿肌肉緊跟其後，抽筋顫抖著。

    再往上，慢慢地、一點點地連貫起來，膝蓋處摔傷的疼痛感也通過脊柱傳遞到大腦裏，讓她久違地感受到了下半身傳輸的鮮活的細胞。

    厲慢看到她的腳指頭會動了。

    她受傷時他比她還要痛，她腿好了他比她還要開心。

    “感覺怎麽樣？累不累？”厲慢抱著江聲聲，把她那雙柔若無骨的腿架在腿上，讓她半躺在自己懷裏，手上動作嫻熟地給她的雙腿按摩。

    以前他就是靠著這樣一手舒經絡骨的按摩手法，給她刺激肌肉，防止肌肉微弱壞死。

    雖然已經很久沒按過了，但還有肌肉記憶在，這會兒按起來，依舊很到位。

    “有點。”

    江聲聲軟趴趴地靠著厲慢的胸膛，腿部有他負責，舒服得每一個細胞都活躍了起來，她懶洋洋的，身心俱疲，說話也有氣無力，聲音軟綿綿的，像在撒嬌。

    在這睡著可不是什麽好事，萬一著涼就不好了。厲慢把昏昏欲睡的江聲聲攏進懷裏，換了個姿勢，讓她躺得更舒服一點，放輕了嗓音：“乖。我帶你回家。”

    回家。

    家。

    多麽令人心馳神往的字眼。

    江聲聲不知為何有些想哭，這就導致她鼻音加重，帶著點哭腔：“嗯。”

    “怎麽了？”厲慢幾乎立刻就感覺到她情緒的不對，忍不住微微低頭，吻在她的額頭。出了些汗，但不臭，有輕微潔癖的厲慢一點兒也不覺得抵觸。

    “不怕，有我在。”

    厲慢能在這種危險的環境中獨自生存那麽久，自然是有一番本事。為了避免被怪物侵擾，他的根據地選在了一個末日前的軍工基地，在那裏，有大量熱武器的殘骸軀殼，憑借天才的頭腦，他搭建了屏蔽怪物精神電波的磁場，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隻有在這裏，人才能安心地喘口氣。

    若是有其他在末日中苦苦生存的人類找到這個地方，那這兒無異於天堂，不用擔心受怕，倉庫裏還有囤積的物品，甚至還有可以保護自己的武器。可這裏對厲慢來說，隻是個落腳的地方而已，和別的地方沒有什麽不同。從前他並不經常回到這裏，而是冒著風險在外麵四處走動。

    因為他一直在尋找著什麽。

    如今他找到了，於是回到這個地方就有了不同的意義，被賦予意義的原因不是這個地方，而是那個人。

    然而厲慢沒想到，有朝一日他也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原本他滿心期待著能和江聲聲一同在這個安全小屋裏好好溫存一下舊日時光——那些他所遺忘的事，他都想和江聲聲再一次創造新的記憶。

    結果，忙著搜集軍工基地四處散落的材料，研發新東西的江聲聲完全沒空理他。

    厲慢：……

    他對這些用在軍事武器上的東西的了解程度不如江聲聲，他隻知道大概的用途，構造和調整需要更加精細的知識支撐，厲慢沒有深入了解這方麵的興趣，所以就擱置了。他擅長的更多是電磁場方麵的。

    江聲聲工作的時候，能幫上忙的地方厲慢會幫忙，幫不上忙的時候就隻能站在一旁眼巴巴看著，給她擦汗遞水，活像個賢內助。

    時間一天天過去，決戰的日子也漸漸逼近，緊張的氛圍一天又一天加重，好在江聲聲和厲慢並沒有因為這些複雜的外界因素影響到自己，每天吃好喝好睡好，完全不像末日降臨前臨死掙紮的人。

    【恍惚間以為自己在看什麽夫妻綜藝】

    【更像手工頻道】

    【2333笑死】

    【看這架勢，感覺聲姐會做出了不得的東西】

    【來了來了來了，怪物大軍馬上要攻過來了！！！】

    【怎麽看都是人類陣營的輸定了啊，力量懸殊太大，沒得打沒得打】

    【人類最後的獨苗衝啊——】

    以岑鬱燃為首的怪物大軍集結在一起，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找到了厲慢一手打造的這所藏身之處，不得不說這個地方真的很難找，幾乎完美隔絕了怪物所特有的精神能力，如果不是靠所有怪物大規模的地毯式搜索，他們或許可以在這藏一輩子。

    原本想更早解決這兩個人，卻沒想到花了那麽長的時間，這讓岑鬱燃覺得自己有些輕視了厲慢的實力，這讓他心裏始終藏著一絲不安的情緒，總覺得遺漏了什麽重要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