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站在鹹陽城外的高坡上，從早上目送著趙義領兵出發，到現在太陽已是在升入最高處後慢慢落下，他依舊是待在這裏，隻是從站著，改為了在一塊青石上盤腿而坐。

    在他麵前是一群螞蟻，正在與另一群螞蟻打架。

    螞蟻之間的戰爭，在他看來，與人類的戰爭也沒什麽不同。

    庸庸碌碌的人，被指揮著衝向戰場，奮力廝殺。

    那他張良呢？

    又是哪一隻螞蟻？

    “師叔。”一個儒家弟子來到他的身邊，低聲說道，“您要我們送的人，已順利送往小聖賢莊。”

    張良點了下頭，將荊軻之子送往小聖賢莊，這也是一件很冒險的事。

    不過，此事對儒家來說，未必不是一個殺手鐧，就看這殺手鐧能在何時用上了。

    儒家不會主動參與各種明麵上的反秦之事，小聖賢莊更不可能明著支持反秦。

    想到他來到鹹陽的另一個目的，張良問道：“紙可拿到了？”

    “師叔，隻拿得到了這一份，請您過目。”說著，這名儒家弟子就將一個布包從懷裏取出來。

    布包著一個巴掌大的木匣子，有鎖，需要用特殊的鑰匙來看。

    張良接過來之後，順手從頭上拔下簪子，將木簪的一頭插入鑰匙孔，左轉三下，右轉三下，又輕輕一擰。

    啪嗒一聲，木匣子上的鎖就頓時打開。

    “這是……”從木匣子取出薄薄的一張，張良將其舉高，陽光甚至能從這薄如蟬翼的東西上隱隱透過光來！

    而上麵竟還有著一些字跡，放下來後，張良用拇指蹭了蹭上麵的字，字跡一點都不模糊，再看手指上，也隻是有著淺淺的墨跡。

    仔細看上麵的內容，字跡還算清晰，隻個別幾個字有些模糊，像是印的時候沒按準蹭模糊了墨。

    “師叔，這是我們好不容易才得了的一張紙，據說是印壞了。本來這類紙都要焚燒，還有人專門管理，我們的人蟄伏多日，才搶救出這麽一張來！”

    “其餘的那些成品，都是有定數的，您看下麵，都印著東西，聽說這就是數字的另一種寫法。”

    聽著弟子的講解，張良拿起來仔細看，果然在這張紙的右下角，有一個小小的“25”。

    張良不知道這是什麽，聽著是數字，頓時就有了興趣。

    “可惜，這是帝國的東西。”

    就算他想學，也未必能找到可係統學習的地方。

    再說，若是讓帝國施恩，讓他們來學，張良也有些不願。

    除非是極有用的，他不會顧及麵子去寫。

    但這種新奇的東西，真的有用嗎？

    這東西是用來做什麽的，是呈現出順序的？

    “看來，公子扶蘇所主管的圖書局，就是要賣這種紙所製成的書籍，但這樣薄如蟬翼又如此潔白的紙，怕是造價極高。帝國這是想要趁機斂財？”

    自問一下，若真有他所喜歡的書籍用紙跟印刷術裁剪成冊，他還真不可能忍下不去買。

    到時候，怕是這紙所製的一冊書，就能貴有千金了。

    看到了這紙的實物後，張良一直提著的心終於落下來。

    這樣的東西，會對儒家對諸子百家造成動蕩，但還在可控範圍內。

    “將它送回小聖賢莊。”重新將紙放回去，又上了鎖，張良遞還給一旁的儒家弟子，吩咐道。

    “是，師叔。”

    “還有，趙義帶著數千人去嶺南一事也迅速傳回小聖賢莊，嶺南或有墨家手筆，讓莊主他們多加留神。”

    “是！”

    ……

    行軍路上，偶爾會有消息從鹹陽傳來。

    大司命與少司命將月神占卜的幾次天氣告知趙義，讓他們的行軍路上的確是多了一些便利。

    有一次甚至是在暴雨前得到消息，沒有繼續行軍。

    等他們休息一夜次日出發時，才發現前方的一段路竟是遇到了山體滑坡。

    這一段滑坡長達數裏，數裏的道路橫七豎八砸下來許多泥石。

    若他們之前沒有收到預報，繼續行軍。

    便是在暴雨降下的途中立刻去避雨，應該也不能徹底避開這一場禍端。

    而這次暴雨帶來的山體滑坡，也讓趙義越發注意到了，越是靠近百越，這邊的地理就越是凶險。

    河流、雨水，山林，毒蟲，都可能帶來種種危險。

    “趙將軍情況如何了？”

    趕路途中，從嶺南那邊也不斷傳回消息。

    數十萬大軍分兵幾路進入百越，在嶺南的秦軍共有十萬人之眾，負責的將領就是趙佗。

    趙義對趙佗有印象，在原本的曆史軌跡裏，當項羽攻入鹹陽時，趙佗早就已經在嶺南站穩了腳跟，五十萬秦軍奉命在嶺南駐紮，控製著百越一帶，在這裏繁衍生息，就此紮根於此。

    但現在，與曆史上的情況不同，嶺南在趙佗剛剛拿下後不久，竟又反了！

    趙佗本人更是重病，趙義懷疑，趙佗可能是中了毒。

    嶺南這邊素有毒師傳說，之前派來討伐的將軍不就直接在半路就出事了？

    趙佗能撐到將嶺南打下來一次，說明此人應該還是十分謹慎的人。

    來到趙義麵前的錦衣衛回道：“回殿下，趙佗將軍仍是昏迷不醒，他所在之地，被嶺南叛軍團團包圍，雙方已停下廝殺，但仍在對峙。”

    “看來不殺他們一個痛快，是不可能讓這些人知道，什麽叫做大秦軍威不可挑釁！”趙義冷聲說道。

    先是折損了一個大將，現在趙佗又中毒昏迷，這件事不能就此善了。

    已經給了他們一個機會，是嶺南的人自己沒把握住，他這次過去，就是要殺一個痛快！殺得他們再不敢叛！

    “殿下，公輸仇說，他已到了嶺南之地，在那裏恭候您。”錦衣衛又回道。

    公輸仇？

    大司命在一旁聽了，微微蹙眉，霸道機關術傳人，公輸仇？

    此人性格有些古怪，卻的確有些本事，與墨家在機關上都有著盛名，聽聞公輸仇已是被帝國給招攬了，原來竟是真的？

    霸道機關術的傳人都跟了出來，殿下到底是想做什麽呢？

    利用機關來對付同樣善於機關之術的墨家精英？

    “很好，傳消息給他，讓他準備著為本公子立功，若是懈怠，就不必回去了。”趙義冷酷一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