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大亮。

    “夏小姐，您該起來準備早餐了。”

    管家站在門口，語氣畢恭畢敬，身姿卻是筆直，明顯沒有將夏七月放在眼裏。

    夏七月心裏一咯噔，就是這個管家，當年一口咬定她蓄意殺人，後來還成了她被判入獄的第一目擊證人。

    那張略顯蒼老古板的臉，和三年前無甚變化，他正麵無表情地盯著夏七月，渾濁的眼底是一片漠然。

    昨天晚上將夏七月丟入冰桶時，他也是這般的漠然。

    很明顯，他不喜歡她，甚至對她的忽然再次出現感到厭煩。

    “夏小姐，您該起來準備早餐了。”管家又重複了一遍。

    夏七月動了動身體，依然昏沉，但也勉強能動。

    這時，外麵又走進來一個女傭人，手裏揣著一套衣服，放到了夏七月麵前。

    “夏小姐，這是顧家傭人的製服，請您換上。”

    夏七月動作一頓，下意識地拒絕。

    “我不穿。”

    “這裏所有的傭人都需要穿製服。”管家的語氣很平靜，也很強勢。

    “那我根本就不是顧家的傭人。”

    “這個，您說了不算，在顧家，說了算的人隻有先生和小姐，未來或許還會有趙小姐。”

    趙小姐當然是指的趙馨然。

    “先生說了，您是顧家的傭人，那您就是。如果您有意見，請去和先生說，讓先生來吩咐我。”

    夏七月捏緊了床單，她當然不會去找顧休言說，找他說的結果隻有一個，再一次被他威脅。

    “現在是五點二十八，您還有兩分鍾換衣服梳洗，兩分鍾後，請您出來。”

    管家說著，帶著女傭轉身離開地下室。

    夏七月知道自己沒有選擇，換了女仆裝走了出去。

    她知道，穿上這件衣服，就代表著她屈服的第一步，她終究還是成了為他們兩兄妹驅使的奴隸，顧休言要的就是這個。

    顧家上下，加上傭人將近上百號人，偌大的房子裏每一個角落都有專人負責，給主人做早飯這樣的事情，本來應該是顧家專門聘請的廚師來做的。

    天剛蒙蒙亮，到廚房做飯還需要開燈。

    管家將人帶到，也不走開，就這麽看著，像一個冰冷的報幕器一般程序化地念出需要做的菜譜以及注意事項。

    過程中也絕不會伸手幫忙，但隻要夏七月有一個地方出錯或者做的不夠好，又或者不符合口味，都會要求重做。

    夏七月終於明白，七點在早餐為什麽五點半就需要起床來做，因為大部分時間都浪費在了各種挑剔和重複勞動之中。

    在一團忙亂之中，六點五十五分，三人份的早餐終於做好了。

    最簡單的三明治，烤麵包，還有皮蛋瘦肉粥，花了將近一個半小時。

    夏七月將早餐一一端去餐廳時，沒想到趙馨然已經坐在那裏等她。

    想起昨晚的夢，夏七月一陣心驚，有些心煩意亂。

    將烤麵包放在桌上剛要轉身再去端粥時，手被人拉住。

    “七月。”趙馨然的聲音有些弱弱的，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孩子。

    “趙小姐。”夏七月冷著臉，學著其他傭人一樣叫她趙小姐，明顯的疏離淡漠，“請你放開，我要去端粥了，要不然放涼了你喝了胃不舒服可就不好了。”

    做早餐的過程中，管家反複強調，趙馨然的胃不好，粥要清淡但也要有味道，溫度要控製在四十五度左右，涼了不行，熱了也不行。

    這待遇，已然是顧家少夫人了。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在監獄裏經常被搶食，飽一頓餓兩頓，經常餓到快要暈厥依然要做重體力活時，忽然覺得她和趙馨然或許本來就不是一路人，和顧休言一樣，過去是她在妄想高攀罷了。

    “七月，你不要這樣，好嗎？”趙馨然都快哭出來了，非但不鬆手，還兩隻手一起拉住了夏七月的胳膊，“七月，你瘦了。”

    嗬……三年監獄裏非人的生活，能活著出來就不錯了，何況還有一個胃癌在她身體裏折磨作祟。

    夏七月抽回手，“我變成怎樣，都和趙小姐沒有關係。”

    “七月，你是不是怪我這幾年沒去看你？”

    夏七月脊背一僵，回答不是很假，三年裏，她絕望的時候也會想有個人能說說話，可是沒有一個人去探望過她。

    紀淑芬生病她能理解，紀南初出了事不能去她也能理解，可是趙馨然作為她曾經最好的朋友，卻是半分關心都沒有過，甚至連過問一句都沒有。

    她想著是不是她有事不能去，又或者趙家送她出國了，她甚至根本不知道她出事了。

    各種安慰的理由都幫她想好了，卻沒想到昨天答案水落石出時，是那樣地諷刺。

    她好好地待在海城，還待在顧家別墅裏，心安理得地做著準顧少夫人。

    這一刻，夏七月的確想聽一個解釋。

    “七月，不是我不去。”趙馨然拉著她的手，滿眼的歉意，“而是休言不讓我去，他說如果我去了……”

    “如果你去了，你就做不成顧少夫人了嗎？”夏七月眸中一動，最後一絲希望消失，嘴角不由得浮出冷笑。

    休言說，叫得多親密啊，從前的趙馨然什麽時候這麽聽過顧休言的話？

    趙馨然咬著唇，頓了頓才道，“不，不是的，七月，不止是因為這個……”

    “不止？那就的確是有這個原因了。”後麵的話夏七月已經聽不進去了，光是這一點就足夠讓她頭腦發熱，滿腔怨懟。

    她忽然就有點理解自己昨晚的那個夢了，她原本以為趙馨然或許是被迫，也是因為顧休言的威脅，但現在看來，根本就是她的一廂情願。

    背後有再多的難言之隱，現在既定的事實就是，趙馨然的確喜歡顧休言，喜歡到可以毫不猶豫地背棄最好的朋友。

    想起那些年趙馨然對夏七月說過無數次，她和顧休言是如何如何地不配時，她不由得笑出了聲。

    “哈哈，是啊，我和顧休言的確一點都不配，我是貧民窟長大的臭老鼠，顧休言是豪門貴胄裏的星辰月亮，而馨然你，也是豪門裏的名媛公主。馨然，是不是在你心裏，早就覺得你和顧休言才是最相配的？”

    此時的夏七月，覺得她把自己變成了一個十足的惡毒女配，可她忍不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