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再次不受控製地往下掉。

    顧休言終於不耐煩，被她總也擦不幹淨的眼淚弄得心煩意亂，幹脆嫌棄地拽過她的禮服裙往她臉上蹭。

    “多大點事，還沒完沒了了是不是？夏七月，你真是越來越沒出息。”

    夏七月聽笑了。

    他永遠不會知道，他口中所說的多大的事，事關生死。

    他更加不會知道，她已經在生死邊緣垂死掙紮了多久。

    但她的確是沒出息。

    這麽多的苦楚，有多少是拜他所賜，可眼下他隻要稍微對她顯露出一丁點的溫柔，她就忍不住落下眼淚。

    她伸手去掰他握著她腰的大掌，委屈又憤怒，痛恨他也痛恨自己。

    但無論她怎樣用力，顧休言的手彷如鐵鉗一般紋絲不動。

    夏七月忽然有些害怕，再這麽折騰，她怕傷到孩子。

    手頹然地放下。

    見她不再反抗，顧休言握住她腰的手才稍稍鬆了力氣。

    “鬧夠了嗎？”

    夏七月咬著唇看向車窗外，無聲地反抗。

    在他眼裏，她現在又是在無理取鬧吧？

    嗬嗬……

    顧休言伸手將那件新的禮服裙遞給她，冷著語調繼續吩咐。

    “把衣服換上。”

    夏七月知道自己終究逃不過去，顧休言說一不二容不得她反抗。

    她咬著牙伸手接過禮服裙。

    “去哪裏換？”

    “這裏。”

    夏七月滿臉震驚，前座還有兩個大男人，他居然叫她在這裏換衣服？

    他怕是真的瘋了。

    顧休言看她一眼，伸手按下手邊的一個按鈕，前後座的隔板升起。

    “換吧。”

    夏七月卻依然捏著禮服裙沒動。

    就算沒有其他人在，她也不可能再在他麵前露出身體。

    她的身體現在骨瘦如柴，全身上下沒有一絲贅肉，唯有肚子上微微隆起。

    一旦在顧休言麵前脫下衣服，她懷孕的事必定暴露無遺。

    所以無論如何，她不可能在他麵前換衣服。

    “有這麽為難？”顧休言皺起眉頭。

    “會場應該有換衣間吧，我還是去會場再換吧。”

    “就在這裏換。”不容置喙的語氣。

    夏七月急了。

    “男女有別，顧休言，你就不能給我一點起碼的尊重嗎？”

    話音落下，夏七月感覺一隻手從裙擺下方伸了進來，直直摸到了她的胸口。

    她瞳孔緊縮，一顆心瞬間提了起來。

    “事到如今，你還跟我談尊重？”

    男人一手握在她胸口，一手緩緩爬上她的後脖頸，附在她耳邊的吐息明明是溫熱，卻讓夏七月不寒而栗。

    可她並不覺得那麽害怕。

    反而剛才那股委屈的勁兒瞬間又上來了。

    眼睛泛酸，眼底瞬間又起了一層水霧。

    今天的她好像特別容易情緒起伏，多愁善感，稍微有點不順心就像掉眼淚。

    可能是懷孕了，激素水平發生了變化。

    顧休言盯著她的臉瞧著，眼見她又要哭了，那股煩躁勁兒再次撲上來。

    他一下就鬆了手，卻還是不甘心。

    “什麽男女有別，你什麽地方我沒看過？夏七月，你從前可沒這麽矯情。”

    是啊，從前她健健康康，全身都是少女的青春活力。

    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哪怕他是天之驕子，是那麽多女人垂涎卻永遠不可得的存在，她也並不覺得自己多麽配不上他。

    雖然最後事實證明，的確是她太天真了。

    他們從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如果現在坐在這裏的是馨然，你也會毫不回避地讓她在你麵前脫衣服嗎？”

    “當然不會。”沒有絲毫猶豫，顧休言答。

    他和趙馨然從來沒有到那一步，又怎麽可能會讓她在自己麵前脫衣服。

    這個假設存在的必要都沒有。

    可是夏七月並不知道。

    她聽完後笑了。

    看向他，笑裏帶了自嘲和諷刺。

    “看吧，這就是區別。你會給馨然的尊重，從來不會給我。”

    “……”

    這根本就是兩碼事。

    顧休言感覺自己要被氣笑了。

    “夏七月，你在這裏胡攪蠻纏以為我看不出來嗎？你越是不肯，我就越是讓你脫！”

    他說著，直接伸手就去掀她的禮服裙。

    他倒是要看看，她身上到底藏著什麽秘密，這麽怕他看見。

    是其他男人的吻痕，還是費一凡在她身上刻下了什麽永久性印記。

    這個念頭在腦子裏閃過的一瞬，便像藤蔓一般瘋長，瞬間將他淹沒。

    他紅著眼，腦子發熱，手上也沒了輕重。

    夏七月被他嚇到了。

    想阻止卻又阻止不了，眼看裙擺被掀起肚子就要露出來。

    她“哇”地一聲哭出來聲來。

    顧休言的動作頓住，抬眼看她。

    “啪！”地一聲，顧休言狠狠挨了夏七月一巴掌。

    “顧休言，你特麽就是個混蛋！”

    顧休言被打得臉側向一旁，臉頰上顯出幾個紅色的指印。

    眼裏的血紅卻慢慢在這一巴掌下退去。

    他深呼吸幾口，慢慢將手撤下來。

    “誰讓你不肯自己換？”口氣還是不善。

    “那你就可以強迫我嗎？”

    “那你為什麽不肯？”

    “我……”夏七月淚盈於睫，忽然滯住。

    她當然不可能說，是因為她懷孕了，她怕他知道。

    可她不會撒謊。

    腦子裏閃過萬般念頭，最後委屈地低下頭。

    “我現在這副樣子，全身都是骨頭，身上還有那麽多的疤痕，光肚子上就有兩條跟蜈蚣一樣的疤，你不是沒見過！”

    顧休言一愣。

    夏七月低著頭越說越憤怒，越說越委屈。

    “我從前也是好看的，走到路上也會有人回頭，可是現在呢？現在的我千瘡百孔，夏天連短袖的衣服都不敢穿……

    我不想這些傷疤被人看見，更不想我現在這副樣子被你看見，你到底懂不懂？

    為什麽你總是這麽殘忍，我所有的傷疤都是你給的，你卻還要不斷去揭開它們……”

    她沒有說謊，隻是略去了最大的原因。

    她的這些傷疤，她的確不想讓任何人看見，包括顧休言。

    顧休言心口一緊，聽著這些話看著她委屈的臉，不覺一陣揪痛。

    可是，這些不都是她咎由自取嗎?

    她受的這些，比起他母親的命來說，又算得了什麽？

    至少她還活著，她還有一條命可以在這裏跟他喊冤訴苦。

    可是他母親呢，卻再也沒有機會了。

    她竟然還有臉覺得不服！

    一想到母親，短暫被他拋諸腦後的恨意再次翻湧上來。

    他撤下手來，麵色愈發地冷若寒霜。

    “這都是你欠我的，你自己活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