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拿起竹筒飛快地朝著廚房跑走了。

    夏七月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不覺笑出聲來。

    天漸漸亮了，眼前天高路遠，歲月靜好，沒有愛恨掙紮，沒有自由之憂，這大半個月就是她這一生過得最放鬆快樂的日子。

    她轉身正收拾了桌椅準備搬回去，古老爺子出現在了院子門口。

    “丫頭，該紮針了。”

    “奧……來了！”

    夏七月趕緊將桌椅板凳放好，臨走又回頭看了一眼靈芝。

    “小靈芝，你好好待著，我馬上就回來！”

    說完朝著房子裏走去。

    這些天，古老爺子每天都要給她紮針，早晚各一次，紮完後還要喝各種草藥。

    日子是過的輕鬆，唯一的煩惱就是這個了。

    她實在是怕疼又怕苦的人。

    進了房間，古老爺子已經擺好了銀針和消毒用具，夏七月戰戰兢兢地走過去，臉上還有些害怕。

    剛坐下，古老爺子就指著桌上幾顆糖果。

    “紮完了針，喝完了藥，就可以吃。”

    “……”

    夏七月無語，自從有一次她喝完藥搶了慕振東帶給小葉子的糖果吃，每次紮針喝藥前古老爺子就抓出來一小把，跟哄小孩子似的。

    她撇撇嘴，趴好，硬著頭皮滿臉硬氣。

    “不用的，我又不是小孩子，糖果就留給小葉子吃好了。”

    一針下去，夏七月感受到了微微的熱意，不由得輕輕吸了口氣。

    古老爺子紮的位置極其精準，其實根本不疼，她也就是心裏的害怕和抗拒罷了。

    而且每次紮完針，喝完藥，她都覺得身心舒暢，甚至有種藥到病除，自己根本沒生病的錯覺。

    血也吐得少了，不吃止疼藥也不會太疼，胃口也變得好多了。

    所以這些天她胖了不少，原本並不顯懷的肚子現在已經變得圓滾滾的了。

    要不是每天古老爺子按時叫她紮針吃藥，她都要忘記自己生病了。

    身體裏那股熱意，像整個人氤氳在一股蒸騰的熱氣之中，不難受，但很困。

    小葉子進來叫吃飯的時候，夏七月又睡過去了。

    她背上肩上腦袋上滿是銀針，活像隻刺蝟，

    一旁的香薰爐熱氣蒸騰，將她臉上蒸出一層細汗來，但她卻毫無所覺，睡得很熟。

    小葉子走過去嫌棄地瞪她。

    “這個豬，又睡著了！”

    古老爺子站起身，“她懷孕到現在，嗜睡是很正常的事情。”

    小葉子趕緊拿過洗毛巾遞過去給古老爺子擦汗，一邊擦一邊輕哼。

    “那她肚子裏的小孩生出來肯定也是頭豬！”

    “小葉子。”古老爺子皺緊眉頭。

    眼看自家師父要生氣了，小葉子撇撇嘴。

    “好了好了師父，我這是好話啊。

    如果這個孩子能夠順利出生，別說像頭豬了，就算生出來真是頭豬，我感覺這蠢丫頭也不會介意的。”

    “……”

    古老爺子無奈歎氣，他醫術再好，怕是也醫不好他這小徒弟這張無敵臭嘴了。

    轉身準備出去吃飯，卻又聽到小葉子在身後問道。

    “那師父，臭丫頭肚子裏的這頭小豬，還好嗎？真的能順利生下來嗎？”

    古老爺子一回頭，就見小葉子盯著夏七月看，剛才的嫌棄也變成了些許擔憂。

    他不覺一笑，這小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臭點就臭點吧。

    “我會盡力。”他答。

    見自家師父這麽淡定，小葉子恍然明白了什麽，瞬間又變了臉，看著夏七月的嫌棄又冒出來。

    “這丫頭真是笨啊，您都這麽用心為她醫治了，她半點沒看出來。”

    “看出來什麽？”

    “看出來您就是答應要救她了啊！”

    “……”

    “從她搬進來開始，您每天就不遺餘力地給她紮針配藥，盡心盡力，沒有半點懈怠。

    就算那株靈芝草沒有起死回生的跡象，您也一樣這樣做了。

    總之，從您一開始答應她讓她搬進來照顧靈珠草開始，您就已經答應要救她了對不對？

    說什麽有緣人，讓她去救靈芝草，不過是您找的一個借口。”

    古老爺子瞬間愣住。

    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心思，猛然間就這麽被他的小徒弟給戳穿了。

    是啊，從答應讓夏七月住進來開始，他就已經決定要救她了。

    讓她去救那株靈芝草為條件，不過是給自己打破原則，去為救一個為了生孩子命都可以不要的人，找一個理由罷了。

    第一天夏七月住進來，他要為她紮針配藥，小葉子就問過他為什麽，不等夏七月把靈芝救活再說嗎？

    他的回答是，不先救她，她死了，靈芝誰來照顧。

    況且，他不想看到她每天疼的半死不活，在自己麵前吐血的樣子。

    可這麽久了，靈芝草沒活，她倒是好了許多，臉色開始變得紅潤，也不再骨瘦如柴。

    一個醫者，救任何一個病人，還一個垂死的病人，其實都是一份本職，一種天性。

    古老爺子良久的沉默，讓小葉子以為自己說錯了話，不敢再開口，隻抬頭看自家師父。

    半晌後，古老爺子終於歎口氣。

    “或許，身為醫者，我本身就不應該給救人去設限，每一個人都要爭取活下去的權利，我沒有權利去剝奪。”

    說是他救夏七月，不如說是他們互相救對方。

    他救的是她的身體，而夏七月，救的是他的心魔。

    或許經過這次，他可以走出困住他幾十年的心魔，重新回歸到一個純粹的醫者。

    說完那句話，古老爺子默默轉身為夏七月取了針，並沒有驚醒她，然後轉身往外走。

    外麵天光大亮，燦爛的朝陽高高升起，金色的光芒照耀大地。

    明明是一片秋色，卻恍惚煥發出一片隱隱的生機。

    古老爺子坐下來，看著窗外。

    小葉子也跟了出來，趕緊去給古老爺子盛飯。

    這是師徒兩人吃的最安靜的一頓飯了，平日裏小葉子嘰嘰喳喳，像是永遠有說不完的話。

    卻也被剛才古老爺子剛才那句話，以及此刻他沉靜的臉色驚得不敢再吭聲。

    這時候小葉子忽然懷念起夏七月也在時候了。

    平時她也是跟他們一起吃早飯的，偏偏今天早晨這麽嗜睡。

    如果她也在，肯定能找到話題哄他師父的。

    每次她說說著話，師父假裝沒有聽，實際上都聽的一字不落。

    有一次他曬的草藥被鳥叼走好些，很不高興，那笨丫頭早飯時為了哄他，說了一個很冷的笑話。

    他表示嗤之以鼻，結果一抬頭，竟然看見他師父在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