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星期來，這些話她幾乎每天都要喊上無數遍。

    但回應她的，每次都隻有風雪的呼嘯聲。

    從來沒有換回過一次開門。

    今天，也一樣如此。

    但夏麗蓉並不放棄。

    “七月，今天的雞湯還加了人參，可以益氣補血，對孩子有好處。

    你開開門，吃點吧。你吃一點我就走，絕不打擾你。”

    “我就是想讓我的外孫子更順利平安地出生，讓我作為外婆出出力，沒有其他意思。”

    “你開下門吧，好嗎？”

    她的聲音淹沒在風雪裏，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傳進屋裏。

    夏七月坐在前屋房間裏，抱著大肚子還有暖手寶坐在火爐邊，聽到聲音，隻是淡淡地看了窗口一眼。

    然後轉回頭來，繼續看攤在自己麵前的醫書。

    一個星期了，夏麗蓉每天都要抱著一盅雞湯來她窗外喊上一陣。

    有時候一天一次不夠，上午來過，雞湯涼了，回去溫一遍，下午還來。

    夏七月一次門都沒開過，甚至沒有正眼看過。

    她自己也挺意外的，沒想到向來心軟的自己，竟也有這般鐵石心腸的時候。

    或許，隻有傷的深，才會不允許自己那麽輕易地說原諒吧。

    周嫂從外麵抱了個剛弄好的湯婆子進來的時候，夏七月正將視線從窗口移開。

    她走過去，將湯婆子塞進被子裏，轉過身去，看到正在夏七月目光定在書頁上，一頁書半天沒有翻過去。

    似乎頗有些心神不寧。

    “大妹子，是不舒服嗎？”

    夏七月捏著書頁的手緊了緊，連忙笑著搖頭，“沒有。”

    隻是這笑，不達眼底。

    每次夏麗蓉出現，她總會走神，再怎麽勉強自己，若無其事的樣子卻怎麽都裝不出來。

    周嫂走到窗邊，揚起脖子朝著窗外看了看。

    夏麗蓉抱著保溫桶舉著一把傘站在籬笆外，傘蓋上厚厚地覆滿了一層雪，好似隨時會將脆弱的傘壓塌一般。

    傘似乎有些小了，無法完全阻擋這樣大的風雪，有些許吹到了她的臉上、身上，將她一張臉凍得通紅。

    “雪太大了，這樣站下去怕是要在外麵凍感冒啊！”周嫂不禁喃喃道。

    “要不然……”她回身，看到夏七月也正朝著外麵望，見她回頭，連忙低下頭去繼續看書。

    周嫂了然一笑，走到夏七月身邊，輕聲提議。

    “要不然，先把嫂子叫進來躲躲雪，怎麽樣？”

    “不好。”夏七月直接撇過臉去，想也不想地答。

    在周嫂麵前，她很少有這樣強硬任性的時候。

    但她知道，隻要把夏麗蓉放進來，就代表著她的態度軟化，依照夏麗蓉的性格，會咬她咬得更死。

    她不想妥協。

    周嫂還想再說點什麽，還沒來得及開口，下一秒便聽夏七月又道。

    “周嫂，我知道你心善，可是有時候善心給了並不善良的人，他們不會珍惜，甚至會引火燒身。”

    周嫂愣了愣，她文化水平不高，夏七月這些話她聽得似懂非懂。

    但既然這是夏七月的意思，她也不好勉強。

    隻是這大雪天，讓夏麗蓉在外麵就這麽站著，她心裏實在過意不去。

    而且她知道，夏七月明明也是擔心的，但她依然強迫自己硬起心腸，不想給夏麗蓉任何幻想。

    隻是這樣一來，夏七月的心裏，未必比她好過。

    眼見她麵露難色，夏七月歎了口氣。

    “你如果實在看不過去，就去給她送件蓑衣，或者送一把大一點的傘吧。”

    這已經是她最後的善良了。

    周嫂連忙高興地點頭，“好，我這就去。”

    說著轉身出去，

    在堂屋找了雨傘和蓑衣，打開大門，大雪混著大風劈麵而來，像一把刀兜頭砍在腦袋上，直劈得整個頭皮都是麻的。

    周嫂在房間裏習慣了溫暖，驟然被這麽一激，渾身不由得一顫。

    抬眼看到站在籬笆外的夏麗蓉，喊得嗓子都快啞了，整個人一動不動地站著，似乎凍得不輕。

    她連忙衝進雪麗跑了過去。

    夏麗蓉原本泄了氣般地打算如往常一樣打道回府，想著先暖暖身子下午再來。

    她可不想真就這麽凍死在這裏。

    就在這時，屋子門開了。

    她眼睛一亮，以為是夏七月出來，結果看到的是周嫂。

    但眼裏的失望很快散去。

    隻要有人出來就是好的，總比這一個星期吃的閉門羹要好得多。

    周嫂走上前來，隔著籬笆遞給她蓑衣和雨傘。

    “嫂子，你的傘太小了，雪落在身上化了衣服會濕掉的，到時候感冒可就不好了。”

    夏麗蓉接過來，眼睛又亮了幾分。

    “謝謝周嫂，你人實在是太好了，七月能遇到你們這樣的好人，真是萬幸。”

    周嫂被她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了。

    “哪裏，是我們能遇到大妹子才是幸運。”

    兩人又寒暄了會兒，夏麗蓉看向依然緊閉的窗子。

    “七月在房間裏嗎？”

    “在的，她在看醫書。”

    “那這傘和蓑衣，是她讓你送給我的嗎？”

    看著夏麗蓉眼裏的希望，周嫂為難了，但她說不了謊，隻能搖頭。

    夏麗蓉目光瞬間黯然了下去。

    周嫂急了。

    這些天夏麗蓉用盡心思來討好夏七月，她其實心裏已經動容了。

    誰也不想看到自己一片真心，始終得不到回應。

    她趕緊安慰夏麗蓉。

    “嫂子，其實七月也很擔心你的，隻是……隻是她心裏過不去那道坎兒，你再等等。”

    “還要等多久？”夏麗蓉下意識就問了出來。

    三天？一個星期？還是一個月？

    她已經在這雪裏站了一個星期，真要再來一星期，她真要成冰塊了。

    別到時候事情沒辦成，把自己搭進去弄得一身病，那可就不劃算了。

    周嫂沒料到她會這樣問，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

    總不能說，夏七月根本沒打算原諒她吧？

    那樣也太傷人了。

    夏麗蓉也意識到失態，怕被周嫂看出破綻，連忙笑著解釋。

    “對不起周嫂，其實有你們照顧七月，我很放心的。隻是我太心急了，想親自照顧她，才會這樣問的，你別介意。”

    “不會的。”周嫂有些茫然地搖頭。

    “外麵風大雪大，你趕緊進去吧。”

    “那嫂子你……”

    “我沒事的。”

    夏麗蓉嘴上這樣說著，卻顫了顫凍得烏青的嘴唇，看得周嫂一陣心有不忍。

    “嫂子，要是實在堅持不了，就回去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