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休言這麽一說，陳落才察覺不對勁。

    “是啊，寶兒小姐這次的確是……出乎意料。

    她現在動七月小姐，就是在您眼皮子底下動手，況且您還派了那麽多人保護七月小姐，她居然連咱們的眼線一起動。”

    顧休言冷笑了一聲，隔著一片幽暗，陳落都能感知到攝人的威壓。

    “你覺得寶兒為什麽這樣做？”

    “這……屬下不知道。”陳落哪裏敢說。

    “說。”

    陳落身形一顫，很明顯，顧休言已經知道答案，隻是讓他說出來。

    “如果寶兒小姐隻是要除掉七月小姐，其實大可以再等更好的機會，這麽著急……

    一般情況下，要麽是自己沒有時間再等下去，但很明顯，寶兒小姐一直在顧家，並且身體健康，不存在這個問題。

    那麽隻能是……”

    陳落頓了頓，觀察了一下顧休言的神色，見他背影都透著涼薄，並沒有因為他的話有過多的反應，才繼續道。

    “七月小姐知道什麽別人不知道的事情，而這件事對寶兒小姐來說事關重大，所以……不得不快點動手。”

    也就是所謂的……殺人滅口。

    顧休言唇邊的冷笑擴大，望著前方青黑的天空，眸色陰沉。

    “殺人滅口……看來我這個最親愛的妹妹，秘密還真不少。”

    陳落躬身，不敢再接話。

    被顧休言最後那句話震懾的同時，心底對顧休言敏銳的洞察力徹底臣服。

    “去查。”顧休言聲音冰冷，“方方麵麵，尤其寶兒最近幾年的行為有沒有異常，還有……她之前在孤兒院的經曆，都一並去查。”

    “是，我這就去。”

    陳落領命，正要轉身離去。

    “等等。”

    又被顧休言叫了回去。

    “顧總，還有什麽吩咐嗎？”

    顧休言將目光從遠處青黑的夜空收回，轉身的側影倒映在昏暗的光線裏，頎長挺拔之中，透著一股陰鷙。

    “馨然，也繼續查。”

    陳落一驚，想起剛才在顧休言臥室門外聽到的對話，忍不住回道。

    “顧總，我們……是不是誤會趙小姐了？她看起來，的確很善良，不像會做出害七月小姐的事情。”

    如果上次夏七月車禍墜崖的事情是趙馨然製造出來的，她今天又何必衝出來阻止顧寶兒去殺夏七月呢？

    這看起來就是自相矛盾的。

    唯一的解釋，就是從前都是一場誤會，趙馨然和夏七月的車禍並無關聯。

    但顧休言似乎並不完全這樣認為。

    “我也希望是誤會，但是……誤會不是說一句話的事情，我要的是證據。”

    不怪陳落遲疑，趙馨然所表現出來的一切行為，幾乎完美到無懈可擊。

    可正因為太過完美，他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況且，就算從前他對趙馨然的懷疑都是誤會，就算她和夏七月之前那起車禍無關，她也不應該到了現在，還能如此坦然地做到對夏七月毫無芥蒂。

    畢竟這次，他光明正大地把夏七月帶回顧家，當著所有人的麵與父親攤牌，並宣布夏七月懷了他的孩子。

    幾乎可以說是直接掀掉了兩人脆弱婚約的最後一層外殼，將還作為他未婚妻的趙馨然放在了火上烤，讓她進退兩難，更讓她在所有人麵前成了個笑話。

    哪怕趙馨然對他還有一丁點念想，都不應該是現在這樣的局麵。

    人性的惡，本就比善更容易激發，他很難相信，有人真的能這樣大公無私。

    就算這個人，是趙馨然。

    陳落恍然，領命而去。

    書房門打開的時候，正好顧休言臥室的門也開了。

    趙馨然的身影猝不及防地出現在視線裏，陳落猛地嚇了一跳。

    趙馨然像是也吃了一驚，像是沒想到他會半夜出現在家裏。

    緊接著臉上露出一絲驚喜，期期艾艾地望向陳落身後的書房。

    很明顯，她知道顧休言回來了，而且顧休言就在書房。

    她眼裏有著丈夫多日未歸忽然回家後難以掩飾的欣喜。

    意識到陳落還在，自己這樣有些失態後，忙又收回目光，溫溫柔柔地對陳落笑了笑。

    滿臉的親切溫和，和掩飾不住地對顧休言的愛。

    如果剛和顧休言談過話，陳落真的很難將眼前的溫婉女人，與心思縝密策劃謀殺的殺人犯聯想在一起。

    見她對自己笑，他連忙也向她點點頭，然後快步離開。

    趙馨然走到走廊邊，看著陳落消失在顧家大門外的身影，笑容漸深。

    因為今晚的動靜，加上顧休言回來，一直沒法再安然入睡的管家出來，看到趙馨然站在那裏，連忙迎上去。

    “馨然小姐，你怎麽……”

    管家越過趙馨然，看到顧休言臥室裏的一片狼藉，也是大驚失色。

    “馨然小姐，這是……”

    “先別問這麽多了。”趙馨然滿臉神傷，看向顧寶兒房間的門，欲言又止。

    管家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瞬間了然，驚嚇到捂住了自己的嘴。

    “難道是寶兒小姐她……”管家壓低聲音問了趙馨然一句。

    趙馨然落下眼淚來，低下聲音。

    “管家，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休言，還有爸爸那邊都不能說，知道嗎？”

    “……”

    “他們如果知道，一定會怪寶兒心狠手辣的，我不想破壞寶兒在他們心裏的印象。

    而且我剛才出手救了七月，他們也同樣會責怪我的。”

    “什麽？您還救了她，那個要搶走先生的女人，您怎麽可以……”

    管家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大了些，看了一眼周圍和書房門，連忙噤聲。

    歎了口氣，低下聲音。

    “哎，馨然小姐，您真的是太善良了，顧家的夫人向來是以德服人，但是有的時候太善良了，是會吃虧的。”

    ……

    此時的書房裏，隻剩下了顧休言一個人。

    窗外的冷風呼嘯，帶著雪融時的透骨寒意，仿佛依然能從緊閉的窗戶裏鑽進來。

    顧休言在窗邊站了一會兒。

    其實他剛才對陳落說的那句話，並不準確。

    他希望是誤會，又希望並不完全是誤會。

    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找出趙馨然的過錯，他才能有完全的理由，解除這段婚約。

    從頭到尾，除了在夏七月剛進去監獄時，他徹底崩潰的那段時間，他曾經短暫地對趙馨然的溫柔體貼產生過好感之外，他們兩人之間，根本沒有所謂的男女之愛。

    兩人在一個屋簷下同住了三年，卻從未跨過男女那條界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