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顧休言已經派人調查清楚，對於夏七月這幾個月的經曆和遇到的人，都了解得十分清楚。

    當然包括她遇到了古老爺子，並且古老爺子親自為她調養身體。

    這位奇人在中醫藥界的各種離奇傳說裏，可是枯骨白肉起死回生一般的存在。

    他沒想到夏七月竟然能找到這樣一位高人。

    而事實也印證了那位神醫的傳說。

    這次回來後，夏七月的身體雖然依然羸弱臉色略顯蒼白，但比之前她離開時看起來要好得多。

    所以他沒有立刻找來醫生。

    直到昨晚，顧寶兒忽然闖入，他才想起將秦朗找來。

    原本以為隻是受點小傷，或者受到點驚嚇，從未想過會從秦朗嘴裏聽到這樣的回答。

    顧休言脊背僵住，收回目光轉頭看向秦朗。

    “很不好，是什麽意思？”難道她的胃癌還沒好全？

    秦朗搖了搖頭，“應該不是胃癌，胃癌最危險的時間已經過去，她挺過去了，暫時沒有複發的跡象，但是……”

    顧休言眸光湧動。

    “但是七月的脈搏和心跳明顯不太正常，脈搏時快時慢，心率也變得不穩。脈搏最快時遠超一百二十，最慢時甚至低於四十。

    這在她之前離開時，是從來沒有過的。”這些話，剛才在房間裏他沒有說給夏七月聽，是因為不想給夏七月造成心理負擔。

    顧休言沉了臉色，走到書桌前，垂在書桌陰影裏的手慢慢收緊，又鬆開。

    有基本常識的人，都這樣的脈搏心率很不正常。

    像是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一般，他抬手從書桌上的筆筒裏抽了一支筆出來。

    平靜的麵容下，聲音卻是緊繃的。

    “這樣的後果，是什麽。”

    “後果就是……”秦朗微微垂下頭，聲音沉悶，“這種狀況如果持續下去，七月很有可能會心跳驟停，甚至可能一睡不醒。”

    其實也就是，猝死。

    “砰”地一聲，顧休言手邊的筆筒徹底翻倒，筆筒裏的筆嘩啦啦從書桌上掉落，撒了一地。

    滿地散落的筆，在幹淨整齊到過分的書房裏，顯得異常突兀。

    顧休言緊緊捏著手裏那支筆，感覺掌心裏有汗在冒，明明是熱的，身體卻是冷的。

    就像人站在冰麵上，冰麵忽然裂開，整個人掉入冰冷刺骨的海水裏。

    連呼吸都被奪去。

    足足三秒過後，他忽然笑了。

    嘲弄，不肯相信，甚至帶了一絲顯而易見威脅。

    “心跳驟停？一睡不醒？”

    他看向秦朗，微眯起眼睛。

    “秦醫生，你確定？你知道這兩個詞意味著什麽嗎？”

    秦朗是醫生，他當然知道，他隻是沒有把猝死兩個字說出口而已。

    沒有得到秦朗否定的回答，顧休言唇邊的笑漸漸消失，眸光一片冰冷。

    “你不是說她胃癌已經好了嗎？你不是說隻要不複發就沒事嗎？”

    “顧總，這應該的確不是胃癌引起的。

    至於到底是什麽原因會變成，七月這些日子沒有由我看護，所以還不知道。

    但我抽取了七月的血樣，回去後我會盡快做血樣化驗。

    當然如果方便，最好的辦法就是您讓她去海城醫院，做最全麵細致的檢查。”

    秦朗的語氣是篤定的，用專業醫生最客觀的態度實事求是說出這番話。

    他說的越多，越詳細，顧休言的目光就越冰冷。

    因為這意味著夏七月的確病了，甚至很可能會死。

    他捏著手裏那支筆，鬆開又握緊，握緊又鬆開，最後輕輕一笑，幹脆將筆扔了。

    “她這幾天一直很正常，除了胃口不太好，臉色蒼白了點，其他一切正常。

    秦醫生，你看起來很憔悴，帶的工具也不全，你先回去吧，我會再安排人來幫她做檢查的。”

    他就這麽下了逐客令。

    秦朗又怎能沒聽出言下之意。

    他不在意被這麽趕出去，可他在意顧休言自欺欺人，不肯相信他，以為這樣就能逃避七月已經病了的事實。

    甚至想要把他換掉。

    如果他走了，七月身邊就真的再沒有人會真的關心她的身體了。

    顧家對她來說如狼似虎，多少人恨不得她死，明的暗的，甚至於顧家的家庭醫生，都很可能會被收買。

    七月現在本就危在旦夕，到時候豈不是任人拿捏？

    不行，他不能走！

    “顧總！我帶的檢查工具的確簡單，但是檢測儀並沒有壞掉，更不會說謊。”

    他拿出檢測儀，調出記錄，遞到顧休言跟前。

    義正嚴詞。

    “並且，我一直是七月的醫生，最了解她的身體狀況，也是她最信任的人。

    就算是顧總您，也沒有資格把我從她身邊趕走。”

    “你……”

    顧休言原本就已經冰若寒潭的臉色愈發陰沉。

    秦朗卻毫不退縮。

    “顧總，我說的都是實話，隻有我能救七月，也隻有我有一顆最想救她的心。

    其他人，誰都不能。

    顧總如果真的希望七月能活著，對她哪怕還有一絲的憐憫，都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把我從她身邊趕走。”

    顧休言沒有再說話，目光垂落在秦朗放置在書桌上的檢測儀，看著上麵清晰的檢測記錄，腦子裏有一瞬間的空白。

    他知道，秦朗沒有說謊，他再掙紮逃避都沒有用了。

    夏七月的身體，就是有問題了。

    可能比之前的癌症還要嚴重的問題。

    可他好不容易才把她找回來，又要眼睜睜地看著她去死嗎？

    不，他不能看著她死。

    但現在古老爺子已經不見蹤影，他能去找誰來救她呢？

    他看向秦朗，秦朗看出他眼中的動搖，卻依舊隻能說出更殘忍的話。

    “還有就是，雖然現在檢查結果還沒出來，但這種情況下，懷孕是件很危險的事情。

    因為胎兒會造成母體的負擔，增加猝死的可能。

    再有就是……這種情況孩子在媽媽肚子裏，很有可能會因為供氧不足死亡。”

    顧休言眼神空洞地看著他，“所以呢？”

    秦朗顯露出一絲猶豫，因為接下來他要說的，不止對夏七月，對顧休言都是一件殘酷的事情。

    深呼吸後才咬著牙道。

    “所以……最好是盡快安排……提前把孩子取出來。”

    這樣對母體，對孩子都好。

    對夏七月殘忍，是因為她要麵臨手術中未知的風險。

    對顧休言殘忍，是因為他現在以為這個孩子是別人的。

    一旦孩子生下，就意味著再也沒有回頭路了，他要接受夏七月，就必須接受這個“別人”的孩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