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休言站在門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光線的原因，他的臉色看上去同樣慘白，但目光仍然幽暗淩厲。

    “哥！你終於開門了！”

    一見到顧休言，顧寶兒驚呼出聲，像是重新看到了希望。

    她衝上去，一把拉住顧休言的胳膊。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哥你不會這樣對我的，你不會舍得讓我去坐牢的！”

    她滿臉是淚，感動不已，一邊哭著一邊笑，以為自己終於得救了。

    可是顧休言隻是垂下眸子看著他，眼神冰冷，周身散發出來的寒氣沒有絲毫消散。

    顧寶兒不自覺地身體顫了顫。

    沒等到她再開口解釋，隻聽顧休言幽冷的聲音緩緩道。

    “寶兒，你記不記得，我對你說過，做錯了事，遲早是要還的。”

    顧寶兒瞳孔放大，瞪著眼睛，眼裏再次閃過慌亂。

    “記，記得……”

    “記得？”顧休言盯著她，驀地唇邊露出一抹笑，有絲嗜血的殘忍。

    “那看來你就是明知故犯了。”

    顧寶兒拉著他衣袖的手狠狠顫了顫，嘴邊的笑就這樣凝固住了。

    看來，他真的全都知道了。

    而他出來，也不是為了救她，隻是讓她死個明白……

    她慌了。

    “哥，你聽我解釋，你聽我解釋啊……”

    “解釋什麽？”

    顧休言嘴邊的笑帶著一絲冷嘲。

    “上次是父親指使，這次又要推給誰？”

    顧寶兒噎住，所有的話被堵在喉嚨裏。

    顧休言已經一把拂開她拉住胳膊的手，滿臉冰冷的絕情。

    “寶兒，我已經給過你太多次機會，事實證明你已經無藥可救，我的耐心已經耗盡，你好自為之。”

    顧休言說著，冷著臉就要關上書房門。

    顧寶兒徹底爆發了。

    “是！”她忽然嘶吼一聲，顧不得再在顧休言麵前裝可憐，伸手奮力撐住門板，阻止顧休言的開門動作。

    眼睛再次變紅，洶湧著憤怒和不甘，撕去所有虛偽的麵具。

    “我是無藥可救，因為我恨那個賤人，是她要奪走我的一切，是她要毀掉我，我不過是反擊，保護我所擁有的東西，我何錯之有？”

    顧休言微微凝眉，總覺得顧寶兒這句話另有深意，一時之間卻又想不出來到底是什麽。

    顧寶兒忽然癲狂地放聲大聲，笑著笑著，眼淚再次洶湧而出。

    看向顧休言的眼神裏，帶著哀戚絕望和不甘。

    “哥，我沒你那麽好命，一生下來就是顧家的繼承人，沒有人跟你搶，為了保住你的繼承權，爸爸甚至不讓媽媽再生孩子。

    可是我不同，我不是顧家親生的，我會彷徨會害怕，會害怕自己所擁有的東西隻是一場夢，隨時都會消失。”

    “可是從來沒有人跟你搶，七月更加沒有。”顧休言答。

    這是他這麽多年一直跟顧寶兒說的話，隻可惜，她從來沒有聽進去過。

    顧寶兒笑得更大聲了，淚如雨下。

    笑顧休言何其精明，卻從來不知道她身上隱藏的巨大秘密。

    不，不止顧休言不知道，整個顧家都不知道，整個海城都沒人知道。

    隻有她自己知道，知道眼前這一切本不屬於她。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偷的，她要努力保住自己偷來的東西，努力讓自己不從高處落下，從鳳凰變回成為烏鴉！

    所以沒有人能理解她，沒有人知道她的痛苦，每每午夜夢回，一場又一場的噩夢，都是她被夏七月扒光衣服扔進乞丐堆裏……

    沒有人知道她那麽痛恨夏七月的真正原因。

    就算到了現在，她已經山窮水盡，她也不打算把這些說出來。

    她憑什麽要說出來呢？說出來不就便宜夏七月那個賤人嗎？

    就算今天她已經無力回天，就算是死，她也要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裏，永生永世霸占夏七月所有的一切，讓她永遠沒辦法拿回屬於她的一切！

    她一輩子都會是顧家的千金大小姐，而夏七月，永遠都是顧家瞧不上的卑賤螻蟻！

    就算她最後真的死了，她也贏了。

    思及此，竟然有些快意。

    眼裏的悲傷消散了幾分，她抬起頭來看向顧休言。

    “哥，我知道你早就被夏七月那個賤人勾了魂，現在我說你什麽都聽不進去了。

    可是，我是你的妹妹啊，你從小就疼愛的妹妹啊，你真的要對我趕盡殺絕嗎？你真的忍心嗎？”

    顧休言卻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看著她，幽暗的眸子幽深似海，仿佛有諸多情緒湧動，又仿佛什麽都沒有。

    這冷到骨子裏的眼神，讓顧寶兒笑得愈發自嘲。

    她微微垂下頭，再次試圖拉住顧休言的衣袖。

    像小時候跟他撒嬌一樣，動作親昵，說出來的話卻叫人毛骨悚然。

    “哥，我一直把你當成親哥哥，曾經為了你我什麽都肯做，真的，包括殺人。

    當初我下了決心要除掉這個賤人，所以我用自己的命做賭注，親手按住她的手，給了我自己一刀。”

    顧休言眉心一動，想要將自己的胳膊從她手裏抽出來。

    顧寶兒卻死死地抓住，不肯退讓，臉上還帶著一絲詭異的微笑。

    “哥，不止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你啊。

    因為這個賤人不死，你永遠不可能得到解脫。

    哦對了，三年前我還親手幫你解決了她肚子裏的孽種，隻是沒想到，三年後她又懷上了。

    本來我打算昨晚幫你解決的，結果沒成功……啊……”

    她話未說完，已經被顧休言一把甩開，狠狠跌在地上。

    顧休言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周身冰寒刺骨，幽暗的眼神裏終於顯露出壓抑的情緒，痛苦並著殺意與戾氣洶湧彌漫。

    顧寶兒還在笑，滿心淒涼。

    “哥，我說得不對嗎？我對你，對顧家的這份心，天地可鑒，就算你恨我，我也沒做錯！

    三年過去了，事實證明我的預料一點都沒錯，她沒死，所以你現在再次落在了她手裏。

    要是三年前那個孽種不死，你怕是這三年都在顧家待不住了，直接要跟她一家三口去了。”

    這句話像一把刀插在了顧休言的心口，正中要害，當著這麽多人麵，他臉上顯露出一絲痛苦，無法掩飾。

    三年前，夏七月是他的夢魘，那個孩子更是。

    每每響起那個孩子的慘死，他就心痛如絞，呼吸都是痛的。

    可顧寶兒的聲音還在繼續。

    “我做這麽多，真的是為了顧家啊！你為什麽就是不肯相信我？

    顧家現在變成這樣，雞犬不寧，都是因為她！

    你真的要為了她，把所有對你好的人趕盡殺絕嗎？你真的要為了她眾叛親離嗎？

    這樣做，真的值得嗎？你真的不會後悔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