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秦醫生，嚇到你了嗎？”

    “沒，沒有……”秦朗連忙搖頭，“趙小姐，有事嗎？”

    趙馨然看了一眼房間的方向，滿臉擔憂。

    “秦醫生，你今天已經跑了好幾趟了，是七月的身體不太好嗎？”

    不好，當然不好！

    秦朗差點脫口而出。

    可一想到那些關於趙馨然的疑雲還沒有完全解開，又趕緊閉了嘴。

    “不是什麽大問題。”他笑著答，有些心不在焉。

    “真的嗎？”

    “……”或許吧。秦朗在心裏默默道，如果能熬過去，就不是大問題。

    以為他是默認，趙馨然鬆了口氣，拍了拍胸口。

    “嚇死我了，害我差點以為七月又不好了，幸好不是。”

    秦朗沒有說話。

    眼前的趙馨然，滿眼的擔心藏都藏不住。

    他又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了。

    心虛地沒有再多待，趕緊又回了醫院。

    趙馨然親自將他送到門口，還給他準備了雨傘和雨衣，又說了許多感謝的話。

    殷勤周到，全然沒有豪門少夫人的架子。

    秦朗開著車，劈開雨幕駛離。

    直到車屁股完全消失，趙馨然嘴角的笑緩緩凝住，轉眸看向二樓夏七月的房間。

    傻子才會相信秦朗的話。

    要是夏七月身體真的沒問題，他怎麽會這麽驚慌失措。

    而且今天一連往顧家跑了好幾趟，還在顧休言房間裏待了不短的時間。

    有什麽事，能秦朗這麽緊張，讓顧休言這麽重視呢？

    必然是什麽了不得的秘密。

    可秦朗不告訴她，顧休言更加不會。

    看來，她隻能寄希望於其他人了。

    一個下午靜靜地過去。

    晚上吃飯的時候，夏七月依然沒有醒來。

    連顧休言進入房間，她都沒有任何反應。

    房間裏沒有開燈。

    窗外雨聲淅淅瀝瀝。

    一片昏暗裏，顧休言走到床邊，看著籠在被子裏的一團，慢慢坐了下去。

    掀開被子，看著女人除了一個大肚子，全身上下都是骨瘦如柴的身體，心狠狠揪緊了一下。

    伸手碰了碰，才發現她在發冷汗。

    下一秒，便聽到女人壓抑的嘶吼。

    “走開，走開，不要碰我的孩子！要殺了我的孩子，先殺了我！”

    顧休言沒來得及抬眼，臉上就被女人招呼了一記。

    他看她。

    月光透進來，照在她冷汗涔涔的臉上，漾出一層光。

    她隻是在做夢。

    一邊說夢話一邊雙手亂揮。

    顯然，這是個噩夢。

    夢裏作惡的人，多半就是他。

    這個猜測在接下來的夢話裏驗證。

    “顧休言！我不會讓你傷害這個孩子，你殺了我吧，殺了我放了他！”

    “放了他，放了他……”

    又一巴掌呼過來。

    顧休言往後躲了一下，然後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夏七月輕輕掙了掙，然後沒了動靜。

    她的手很熱，手心裏出的卻是冷汗。

    “七月……”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幫她擦去額上的汗水。

    “我沒有要殺他……如果你能活下來，我就放了他，好不好？”

    夏七月雙眼緊閉，眉頭微微蹙了蹙。

    她要醒了嗎？

    顧休言盯著她，身體微微僵硬，有些想逃走。

    他怕她醒來，看到自己如此卑微的樣子。

    可他又盼著她醒來，聽到他的承諾，然後點頭答應他。

    想要得到答案的希望，戰勝了最後的自尊心。

    他沒有逃走，坐在床畔，微微彎著身子，緊緊凝視著她。

    昏暗裏，夏七月慢慢睜開眼睛。

    微微愣了一瞬，眼裏閃過一絲驚恐。

    “顧休言？你怎麽在這裏？”

    說著，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警惕地看著他。

    顧休言無奈地一笑，坐起身來，用更鄭重的語氣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你不是讓我放了他嗎？”他的目光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我答應了。你要是能好好活下來，我就放了他。”

    夏七月怔住了。

    一道烏雲飄來，遮住了本就微弱的銀白的月光。

    房間裏能見度更低。

    這樣的距離，他們都無法再看清對方的神情。

    窗外雨聲還在滴答，讓這夜愈發寧靜，也愈發壓抑。

    隔了足足十秒鍾，顧休言聽到一聲短促的嗤笑。

    “又是在做夢了。你在夢裏都要騙我，你要是真想讓我活，我就不會是今天的下場了。”

    “……”

    “求求你，放過我吧，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隻要你放過這個孩子。

    我可以用我自己的命來換他的……這樣可以了嗎？這樣你滿意了嗎？”

    顧休言愣住，放在被子上的手緩緩收緊。

    凝在夏七月身上的眸光，在寸寸碎裂。

    烏雲飄走，銀白月光再次照進來。

    照見夏七月一臉的冰冷嘲弄。

    照見顧休言滿眼碎裂的水光。

    後麵的話，就這麽哽在喉嚨裏。

    他不知還要如何開口，她才能相信。

    這短暫的沉默中，夏七月打了個冷戰，眼皮再次往下掉。

    “好困……顧休言，你先走開好不好，離開我的夢，讓我好好睡一覺。

    我已經被你折磨了好多天了，我真的好累……”

    說著，眼皮已經掉下去，整個人再次睡過去。

    顧休言張了張嘴，所有的話，終究隻能都吞回肚子裏。

    他坐在床邊，看著她的睡顏，一動不動。

    她已經睡了整整一天了，幾乎沒有醒來過。

    可她自己卻無知無覺。

    白天他就聽傭人說了她噩夢連連，沒想到，到了晚上還在做夢。

    月光下，她的臉蒼白到幾近透。

    像是伸手一碰，就會隨著光一起消散。

    顧休言心裏忽然感到茫然又害怕，忍不住俯下身將她整個抱在懷裏。

    就這樣躺在她的身側，抱著她，才能稍稍安心。

    他抱得很緊，所幸夏七月睡得很熟，再怎麽抱得用力，她都沒有醒來。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會到今天這一步……

    在找她回來之前，他原本的願望就隻是希望她活著就好啊！

    現在她在他眼皮底下，卻連活命都活不成。

    要是他能早點找到她，要是他不那麽逼她……是不是就不會是這樣的結果。

    懷揣著這種痛苦與患得患失，就這樣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天光大亮。

    他是被碗盤摔碎的聲音驚醒的。

    睜開眼睛，模糊的視線裏，趙馨然臉色蒼白地站在門邊。

    腳下是一堆碗碟碎片，還有四散了一地，還在冒著騰騰熱氣的粥。

    見顧休言醒了，在看她，她顫抖著唇連忙道歉。

    “對，對不起……休言，我不知道你也在……”(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