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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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說法評過,人善惡難辨,好壞不分,判斷一個人的道德水準隻看他能不能守住心中的惡。

    是人都會有惡念,因為絕大部分的都隻是普通人。

    但如果能多一個標準,湯慶希望是:對生命的敬畏。

    你可以因為某件事討厭一個人,不去尊敬他的人格,但你必須承認他的優點和存在,尊重他的生命。

    平等不是笑話,人沒用權力去私自剝奪另一個人的生命。

    湯慶殺過人嗎?殺過。

    他記得那個夜晚,救安斯橙的時候,他反殺了那群黑衣人。

    但那是出於自衛,不殺他,他們就會來殺你,雙方從見麵就要完全對立,所以湯慶幹死他們後沒有任何負罪感,甚至在開火反擊時他的情緒都沒什麽波動。

    那些人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就像是被砍到的草人。

    湯慶玩過槍。

    老仙女教過他,所以他不是那種小白,本身他也不是普通的社會青年,過早的接觸讓他異常熟悉槍械,甚至在近距離射擊這一項,湯慶的天賦讓她讚不絕口。

    所以那個夜晚,一個青年隨便提了把槍就幹死了一隊雇傭兵級殺手。

    這不是笑話,一切發生的事情必然有其原因,離譜並不意味不成立,很多非情非理的情況才是自然。

    但玩過槍,不能代表什麽,何況就算真的拿了個錘子,也不能把什麽東西都當成釘子。

    湯慶殺過雞、殺過魚、殺過憨憨的pc和網遊bo,但直到在這個遊戲裏,他才稍微感受到了生命的觸動。

    一次是無名旅館外,提斯的死。

    一次是現在,普塔卡的死。

    這倆都是有血有肉的pc或者說,人。

    湯慶沒法把他們當pc看待,就像和大胡子、霍金和老爺子他們一樣,如果說pc隻是係統設定,曾經這些也不過是遊戲裏刻意展現的一個故事。

    可是生活中那些活生生的人,不也是上演著一個又一個的故事?

    都能交互、商談,都能培養感情,他們都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思想和命運,唯一不同的是他們生活在廢土上,每個人都帶著沙塵的氣息。

    湯慶看了看自己的手幹淨修長,卻有一些龜裂。

    它並沒有什麽異樣,也沒出現想所謂殺人後“不受控製的顫抖”,湯慶並不害怕,仿佛有什麽東西已經替他體驗過生死、殺戮,最後又回到他的心裏。

    他隻是感慨,也隻能感慨。

    “少見你這種表情呢。”身邊傳來輕笑,安斯橙揉揉眼睛,坐在了他的身邊。

    湯慶有點詫異的看著她,無奈道:“想些事情也沒睡嗎?”

    “睡醒了,有點渴。”安斯橙大大方方道,眼神往湯慶手中的水壺準確的說,是壺口處瞟。

    湯慶遞了過去。

    安斯橙一樂,高高興興的開始灌水,她確實渴了。

    認真的抹抹水漬,她笑道:“啊,好多了。”

    “忘記給你帶水了。”湯慶想了想,從背包裏又取出來兩個水壺,遞給了安斯橙。

    “你的?”安斯橙眨眨眼。

    “嗯。”

    黃毛小姐姐隨即高興起來,然後又問道:“你也失眠了?”

    “沒有,隻是睡不著。”

    那不就是失眠嗎安斯橙心想,走廊裏掛著湯慶的手電筒,不暗,所以她能看到對方平淡的臉色,寧靜中透著一絲悲傷。

    湯慶忽然道:“我殺了一些掩體要塞的士兵。”

    安斯橙點點頭,挺好。

    “其中有一對兄弟。”

    安斯橙一愣,臉色稍稍複雜,然後道:“隻是數據集成的敵人罷了,不要在意,你沒做錯什麽。”

    湯慶笑笑,繼續道:“其實是我先殺掉了弟弟,然後他哥哥找我報仇也死了。”

    “那是一對孤獨的兄弟,無父無母隻剩彼此了,哥哥想盼弟弟長大,弟弟想獨當一麵給哥哥看很可惜,都沒看到。”

    安斯橙:“”

    她嘴唇張了張,卻沒說一句話。

    她知道湯慶很自責,也很難受,她沒辦法勸他,湯慶在樓梯口安安靜靜坐了這麽久,也想了這麽久,自己想說什麽,他全都知道。

    如果論對pc的真實感觸最深的,那一定是安斯橙,她剛剛進遊戲時孤苦無依,什麽都不懂,是老爺子外出歸來撈回了她,並把她當成親孫女一樣照顧。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多,但安斯橙從心底尊重老爺子,從沒有把他當成一個pc看待。

    所以她能懂湯慶的心情,他可以正視自己的立場並做出抉擇,但他無法心安理得。

    “在幻境裏,他們都死了?”安斯橙問道。

    “嚴格來講沒有,其中一個活了。”湯慶幽幽道,“這和幻境的機製有關,猜猜看誰活著?”

    “弟弟。”

    湯慶看向她,見到黃毛小姐姐笑笑:“你強調先死的弟弟,所以我猜真實死的是哥哥,而且站在兄長的角度,排除我們參與的情況,那人一定會拚死保護弟弟對嗎?”

    “對的。”湯慶笑笑:“可是,我以為他們都活著原本我還想約那老哥在掩體要塞擼串來著。”

    他歎了口氣,莫名的有些失落。

    忽然,一隻雪玉雕刻的柔夷握住了他的右手,安斯橙目光柔柔:“別難過啦,他確實永遠留在了這裏,可也死得其所,他用生命守護了弟弟,直到最後都履行了作為兄長的職責,這樣的人不該得到尊敬嗎?老擺出一副傷感的樣子可不行。”

    “何況,他最後一定囑托你了什麽,對嗎?”

    湯慶愣神,再度看向她時,目光已經變得詫異。

    “我知道的。”安斯橙輕笑,“像這樣的人,如果他平平無奇,也不會得到你的掛念和認可,說不定這場戰鬥,無論生死他都已經滿意,隻是心底依然有放不下的東西。”

    說著,安斯橙黯然一歎,似乎想起了什麽。

    “你說得對奇怪,為什麽你忽然變得這麽聰明,我差點以為你被老&bp;胡附體了。”湯慶說道。

    “啊呸呸,你才被他附體了,我就事論事罷了。”安斯橙趕忙讓他住嘴,忽然又問道:“你知道老&bp;胡現在在哪嗎?”

    “不太懂,但遲早能見到。”湯慶想了想,話說時間線跳來跳去,事件也應該不一樣,隻是不知道老&bp;胡處在哪條線上,現在又在幹什麽。

    但隻要不斷的修正各個時間,達成擬態幻境的隱藏條件然後換地圖,遲早就能匯合。

    當然,前提是他別作死。

    “呼,聽君一席話,心情好多了,回去睡覺吧。”湯慶笑道。

    安斯橙眨眨眼,不悅道:“喂,太過分了吧,用完人家就隨意打發走了,哪有這樣的。”

    湯慶:“”

    大姐頭,您這用詞很危險啊。

    “e,那你想怎麽辦?”

    “嘻嘻。”安斯橙唇兒微翹,拍拍大腿,示意湯慶收起大大咧咧的坐姿。

    後者照做,然後湯慶覺得腿上一沉,一大塊溫香軟玉就躺了上去。

    “舒服~”說著,她還蹭了兩下。

    湯慶有些出神,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頭發,腿上的大貓發出了滿意的哼哼聲。

    “真懷念呐。”湯慶感慨,眼中略過溫柔。

    安斯橙躺的挺高興,忽然覺得話茬有點不對,她猛地轉過頭來,露出鹹魚少有的銳利:“懷念?”

    “嗯,是啊,以前也有個女孩”湯某人正說著,忽然覺得腿上一冷,立馬發現自己沒說到點上,急忙道:“咳咳,我妹妹。”

    說罷,他尬笑的看著腿上的大貓,見她又轉過臉去。

    哦,原來是小姑子安斯橙遂放心。

    不過話說回來,這家夥也有個妹妹嗎?到時候不會鬧我吧總之,先見一麵想辦法打好關係。

    安斯橙默默想到。

    忽然,樓梯口多了一人。

    “半夜三更的,雖然這樣打攪你倆不好,但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找個二層或者別的隱秘點的地方?”

    聲音清冽柔媚,是牧長惜特有的聲線。

    湯慶循聲看去,發現女神大人正靠著牆邊,一臉無奈的看了過來。

    腿上的大貓驟然彈起,臉色瞬間紅潤,訕訕道:“晚上額,夜裏好啊,惜姐。”

    “夜裏好。”牧長惜點點頭,目光略有意味。

    “惜姐也失眠了?”

    “嗯,環境不舒服,睡不著。”牧長惜回的很幹脆,初生之土裏很搞人的就是這一點,遊戲不下線可以,但睡眠環境是根據遊戲內的情況來的,很不舒服。

    安斯橙還好,之前一直住在水簾洞裏,老爺子的住處環境還算不錯。

    不過牧長惜就差一些了,寫字樓裏什麽都沒有,她隻帶了玩家標配的草席墊子,夜裏肯定會覺得難受。

    她本身睡眠就差。

    但湯慶並不知道,而且他的關注點不是這個,湯慶咂舌道:“你什麽時候來的?”

    “你管我?”牧長惜懟回去。

    光線模糊,湯慶沒看到她稍稍閃躲的眼神。

    “算了,早點回去睡吧,明早起來還有點事。”說著,湯慶起身拍拍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