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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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瘋了?】
金妙妙抱著手機,呼吸頃刻間屏住。
【你告訴他,他要是真不要你,那你以後怎麽辦?你剛結婚就想離婚?那你圖個什麽?】
【我隻圖他能像以前那樣,滿心滿眼都是我,除此之外,再裝不下任何人。】
緩緩打出這行字發送,蘇莫奈的心弦像是被誰推動,悸動難平。
穩住心尖地低沉,她咬咬牙,繼續輸入:【這件事情,本來就是我的錯,雖然我從來不後悔,可他被迫被我睡,又被迫娶我,到頭來,我懷孕的事情卻是個烏龍,從頭至尾,吃虧的都是他。
當初睡他,我也不過以為,他不會對我那麽狠心,我以為生米煮成熟飯,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可第二天,他的態度是前所未有的堅決,那個時候,他好像是真的很討厭我,我以為五年過去,再大的怨恨也該放下,到頭來,到底是我想多了。
這件事情,他怨也好怒也罷,反正,一人做事一人當,我通通照收就是了。是我的衝動和不理智導致了今天的後果,我怨不得任何人,我也想明白了,我不會以任何名義綁著他。我蘇莫奈要的,是有朝一日,唐思楠能全心全意心甘情願的娶我。】
蘇莫奈想的比誰都清楚,感情和婚姻都是雙向的,任何一方的態度,都決定著這段感情的持久度,單向的愛戀,永遠不會有結果。
長長的一段文字發過去,金妙妙那頭,又陷入了無止境的沉默。
蘇莫奈立起手指,在手機屏幕上畫起圈圈,一圈兩圈,故作堅強的眼,終究抵不過心頭的酸,一點一點被浸濕,染紅。
睡唐思楠那天,她承認她有賭的成分,有衝動和不理智,更多的是隨心所欲。
她賭上他們那麽多年的情分,賭上唐思楠曾經給過她的真心,可現實狠狠地給了她一耳光。
原來,從小嬌生慣養,要什麽有什麽的蘇莫奈,有朝一日也會有得不到的人,和心。
大抵是閨蜜之間的默契,在蘇莫奈眼角那滴淚搖搖欲墜之際,指下的手機,震動起來。
金妙妙的電話來的很及時。
轉圈圈的手頓住,蘇莫奈吸了吸鼻子,而後才接電話。
電話被接通,那頭卻率先沉默。
蘇莫奈轉了轉眼珠子,將眼淚水忍回去,穩著聲線輕笑:“不是在聊天嗎?怎麽改成打電話了?你不心疼你的話費嗎?”
“……你,沒事吧?”
金妙妙的語氣很微妙,小心翼翼的,像是在試探著些什麽。
嘴角的笑意微頓,蘇莫奈翻了個身仰躺在床上,映射著昏黃燈光的眸子,出奇的暗。
“我能有什麽事兒啊。”她撩起胸前的一縷長發,繞在指尖,勾唇淺笑:“我天天吃得好睡得香,倒是你,這段時間,我光顧著忙自己的事兒去了,也沒說關心關心你,你家裏人沒欺負你吧?”
“奈奈,你知道我在問什麽。”
金妙妙的語氣難得這麽嚴肅。
蘇莫奈卻不以為意:“我真的沒事兒。”
“奈奈,這不是好玩兒的。”金妙妙的嗓子,聽起來有些啞:“你老實告訴我,你這段時間穩不穩定?以前的那些感覺有沒有再回來過?你是不是又……”
“我真的沒事兒。”蘇莫奈還在牽強地扯著嘴角:“我前幾天去複診過,醫生說我沒問題,各項指標都正常。”
“……奈奈,我不想你再變成那樣,你別騙我。”
“我……”
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蘇莫奈莫名覺得心裏更堵了。
那種酸軟無力,發脹緊縮的感覺,跟被打翻的五味瓶似的,裹著她的胸口,染著她的思緒。
抬起手擋在眼睛前,她用力咬住下嘴唇,直到眼角有淚劃過,才慢慢鬆開。
她啞著嗓子,鼻音又濃又重,鼓起好大的勇氣,她才緩緩開口:“妙妙,我好像……不太好……”
“……”
金妙妙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久好久,再出聲時,幾乎帶著哭腔,卻被她用力的壓在喉嚨口。
“沒事兒。你慢慢說給我聽,我都聽著好不好?”
她聲音顫抖的厲害,好像怕失去什麽,迫切的想要抓住,卻又無能為力。
蘇莫奈捂著眼睛哽咽一聲,聲音也在發顫:“我……不太能控製得住它們……”
蘇莫奈的意有所指,金妙妙心領神會。
她的停頓很短暫,深吸了口氣後,聲音才好些。
她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跟金妙妙描述,出口的話語,雜亂無章。
“前段時間,我吐了將近半個月,很多次,那些黑暗卷土重來,一次一次把我吞噬,我一遍一遍的安慰自己,每次都故作無事,但是,晚上還是會睡不著……
今天下午,馮鈺安帶我去醫院,被唐思楠看見了,我信心滿滿的覺得他是吃醋,他還喜歡我,可轉過背我又開始搖擺不定,會想,或許?他隻是單純的覺得有夫之婦,要檢點一些?那些舉動,或許隻是單純的,正常的反應?
妙妙,我好久不哭了,可是我發現,我真的越來越糟,因為我的意氣用事,我是滿足了,可最後卻要我哥來給我收拾爛攤子,唐思楠或許也會變得更加討厭我,我好像總是在做不好的事情,總是在……”
“不是不是不是。你沒有,你很好。”
慌忙打斷蘇莫奈的自我否定,金妙妙已經從床上爬起來,匆匆換了外衣,準備往外走了。
“奈奈,我來找你好不好?我帶你去散步去好不好?”
蘇莫奈吸著鼻子,搖了搖頭:“大晚上的,散什麽步啊,你明天還得上班呢,我待會兒就睡了。”
話音剛落,金妙妙那邊,已經響起了關門的聲音。
摁下電梯的下行摁鈕,金妙妙皺著臉,就怕她不出來:“你別管我明天上不上班,你在家好好待著,我就來。”
“……”
事已成定局,蘇莫奈憋著嘴,忍不住用力地吸了下鼻子。
沉吟了好半晌,她那帶著哭腔,悶聲悶氣的聲音才再次冒出來。
“不去散步。”她咬著唇,另一隻手拽緊手下的被褥,指尖因為用力的緣故,逐漸發了白:“你陪我去喝酒!”
“喝屁!你忘記醫生怎麽跟你說的了?喝酒會加重……”
“我好都好了,哪裏來的加重一說!”抻著床鋪坐起身子,蘇莫奈執意要去:“妙妙,你陪我去喝酒,是朋友就別拒絕我。”
“就是因為是朋友我才……”
“就這麽說定了,你別來我家,你直接去緋色,咱們緋色見麵。”
說完,蘇莫奈壓根不給金妙妙再拒絕自己的機會,一把掛斷了電話。
沒了金妙妙的聲音,蘇莫奈的耳邊再度回歸寂靜。
那種靜,讓她心慌,也格外久違。
眼角的淚還沒有止住,確切點說,是止不住。
放下手機,她慢慢蹲在地上把自己抱住,小腦袋埋進雙膝裏,很快,被壓抑地抽泣聲傳來。
五年前,唐思楠不辭而別的第三個月,她在每天的自我否定和各種軀體化的折磨,以及永無止境的崩潰還有自殘中,被醫生確診為重度抑鬱。
那些黑暗,整整侵蝕了她四年的人生。
那四年裏,她痛不欲生,被身體以及心裏上的魔鬼日複一日,永無止境的折磨,可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金妙妙。
她會控製不住的自我否認自我懷疑,甚至是對自己產生無盡的厭惡,嚴重的時候,她甚至不願意照鏡子,每照一次她都會吐。
每一次病發,她會瘋狂的折磨自己,她把唐思楠的離開,通通歸結到自己身上,瘋狂地覺得是她不夠優秀不配被愛,所以唐思楠才會走,才會不要她。
那四年,她敏感、多慮、焦思,每天都會抑製不住的自殘,害怕被人發現,就割看不見的地方,迄今為止,疤痕幾乎全部集中在她的大腿上。
她很會偽裝自己,在外,對任何人她都能做到和平常無異,開朗活潑,甚至健談,哪怕再厭惡,她都能有條不紊的繼續,可關上門一個人,她就會不受控,輕生的念頭,瘋狂的侵蝕著她。
如果不是金妙妙無意中發現,她或許早在一年前就不在人世了。
那天晚上,回到蘇家,進到自己的房間裏,她一如既往的崩潰大哭,翻找出利器,瘋狂自戕,而後來到天台。
一躍而下的念頭,不止一次,甚至不下百次的在她腦海中浮現攢動過,那天,她真的站上去了,站在女兒牆上,很堅決,很果斷,很想如釋重負。
是金妙妙碰巧來找她,看見了坐在女兒牆上,雙腿懸空的她。
她發了瘋的跑上去,把她拽回來,從女兒牆上拽下,也從黑暗中拽出,據金妙妙自己說,那是她人生頭一次,覺得心跳停止。
之後,她花一年的時間陪著她,陪她治病,陪她旅遊,陪她散心,陪她走出那段,再也不想讓人觸及的黑暗。
隻是,唐思楠回來了,他的態度一如五年前離開時那樣,恍恍惚惚,那段黑暗也在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