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你的手，吃你的飯。”

    唐思楠大抵是還在氣頭上，這會子，倒是顯得十分的不耐煩，瞪了蘇莫奈一眼，像是才生過大氣，眼底森寒的冷意都藏不下去。

    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蘇莫奈不禁皺眉，將視線挪到了吳起軒身上。

    “你這是？”

    “我不是，我沒有，我什麽都沒幹！”

    吳起軒委屈地縮著脖子，搶先一步先發製人。

    與蘇莫奈對上視線，還吸了吸鼻子，倒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一邊擺手一邊想為自己辯解。

    唐思楠懶懶地抬起眼睛，輕蔑地冷哼一聲，眼底眉梢寒意肆虐，極其不屑。

    “一個男人，擱女人麵前扭扭捏捏，惺惺作態，你他媽是真能惡心人。”

    “哥哥你別這麽說我。”

    吳起軒把腦袋埋得更低，眼底的委屈更甚。

    輕咬住下嘴唇，吳起軒奶聲奶氣的調調裏，也染了幾分哭腔，卻又不肯輕易哭出來，紅著一雙眼睛，捏緊袖角，一抽一嗒。

    “莫莫，你也別怪哥哥，這件事情也怪我……”

    聽著那頭細弱蚊蠅的奶調調，蘇莫奈眉心倏地跳了幾跳。

    她想說，她也沒怪唐思楠啊。

    半挑起眉眼，她總莫名覺得這場麵，有那麽一些些的眼熟。

    怎麽說呢，就單說這吳起軒的作態，怎麽就那麽像……綠茶呢？

    這語氣，這姿態，這眼神，妥妥的小說綠茶，無疑了。

    揉著微微有些染上困意的眼眸，蘇莫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抬腳往裏走了些。

    在一片寬廣的位置中，她一眼挑中一個離唐思楠最近的位置站住腳跟，撫平裙擺，安然落座。

    “就……我們打個商量？你捋直了舌頭好好說話，不然，我怕我的手不受控製。”

    不受控製地招呼到你臉上。

    要麽說蘇莫奈是人間大清醒了，鑒茶達人也不光光是唐思楠的本事，就她以前那看小說的勁兒，什麽綠茶白蓮嚶嚶怪，她一眼就能分辨。

    見蘇莫奈不吃這套，吳起軒不免有些失落。

    咬咬牙根，他又直起身子，抹掉眼角的淚，把呼之欲出的鼻涕給吸了回去。

    歎息一聲，委屈地控訴：“他搶了我東西……”

    “嗯……嗯？”

    蘇莫奈的反射弧在天邊轉了個圈兒，再回來時，眼睛登時瞪得老大。

    蘇莫奈指著唐思楠，一臉的匪夷所思：“你是說，唐思楠搶你東西？”

    “是他。”

    鼓著兩泡眼淚，吳起軒一手揪著衣角，另一隻手想指認，偏唐思楠把他的這些小動作看的一清二楚。

    他還才把手揚起些許，一道寒涼摻霜的滲人視線，便如一道殺人於無形的冷箭，徑直落到了他身上。

    後背一涼，吳起軒當即像是受了什麽極大的驚嚇一般，直愣愣地縮回手。

    掛在眼窩的兩泡眼淚較之前，更大了幾分，嵌在情緒滿滿的眼眸裏，靈動之餘，分外惹人心疼。

    蘇莫奈坐在一邊，似是並不著急介入兩人之間的矛盾。

    此情此景，她隻覺得分外懷念。

    是有多久沒見過，唐思楠跟個小霸王似的欺負外人了？

    “莫莫？”

    大抵是不曾預料到蘇莫奈會是這樣平靜無波的反應，吳起軒複雜地半咬起唇角，想再說些什麽。

    待抬頭對上那雙盈盈發亮的眸，到嘴的話，幾度欲言又止。

    她眼底，偏愛明顯。

    是獨屬於他對麵，那個傲然淩厲，不可一世的男人的。

    那份堪堪溢出眼底的偏愛，昭然若揭。

    她甚至，都沒有想過要隱藏。

    “小爺臉上有花？”

    被蘇莫奈癡漢樣的眼神看了有一陣，唐思楠心頭那股子火就跟被澆了油似的，眼看著就要燒到發尾去了。

    連帶著，看蘇莫奈都多了好多不順眼的情緒來。

    皺了皺眉，蘇莫奈也沒想懟回去，隻在心裏暗暗腹誹了一句，而後，便轉悠著視線，落到了吳起軒身上。

    兩雙透亮的眸撞在一起，吳起軒緊了幾分拽著衣角的手，張張嘴，莫名的啞然。

    “他搶你什麽了？”

    蘇莫奈把小腳縮到沙發上，小手托著腮，認真的模樣，是真想好好解決這件事情。

    囁嚅了下嘴唇，吳起軒眼底滅下去的精光，閃了一閃，似是觸到了希冀，又亮了起來。

    “他……”

    “他搶了你什麽，我替他賠你一個新的，好不好？”

    呼之欲出的話語，連帶著摻雜欣喜的聲音，像是被一股巨大的阻力給擋在了喉嚨口。

    吳起軒心中的那抹歡喜，都容不得他去回味。

    眼底的光，燃的不容易。

    眼眸裏，那道專為蘇莫奈一人，亮了十數載的光，更是拚盡全力。

    是把數十年不見，幾乎成疾的相思，當成信念，當成執念，當成無數沒有她時，難熬光陰裏的唯一可尋的慰藉。

    好不容易支撐到能與她並肩，這道光，卻頭一次暗到幾乎看不見，有了永暗不起的架勢。

    “買不到的……”

    神魂落魄地拉低聲音，他的眼睛恍若失神。

    黯然失色的眸子裏，恍若一潭沉寂多年的死水，無波無瀾，再無多少亮色。

    蘇莫奈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疲憊上頭，始終不曾察覺吳起軒的異常。

    唐思楠卻不假思索地眯起了眼睛。

    被扔在兜裏醜了吧唧的泥塑人偶小掛件，倒是躺的安然，渾然不知口袋外的天地，獨獨因它的出現，變了樣。

    失神落在蘇莫奈身上的視線，微微垂下，稍稍偏移，吳起軒不動聲色地斂下眼眸。

    陰影下，那片燈光照不見的地方，寒光輕閃，轉瞬即逝。

    “我？說錯什麽了嗎？”

    蘇莫奈總覺得吳起軒的情緒有了起伏變化，無意間，似有冷光乍現，凝眉去探，又隻剩滿腹的委屈，其餘情緒已然無跡可尋。

    “你讓他還我。”吳起軒不悅地撅起唇，情緒微變，眉梢微微皺著：“他多大人了他還搶我東西。羨慕他也去弄一個就是了。”

    “唐思楠……”

    “不還。”唐思楠難得在外人麵前耍脾氣：“小爺憑本事搶來的東西，憑什麽還？”

    “……”

    咱就是說，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值得他倆這麽去爭。

    歎了口氣，蘇莫奈起身，將吳起軒叫到一邊，拍拍他的肩膀：“東西很重要？”

    吳起軒不假思索地點頭：“很重要。”

    “行吧。”蘇莫奈故作思索，眼睛鎖定在唐思楠衣服上，微微鼓起的兜裏，轉頭問吳起軒：“東西在他兜裏？”

    吳起軒看了一眼，狠狠點頭，大有一股咬牙切齒的味兒：“他搶了我的東西就直接塞兜裏了。多給我看一眼都不肯。”

    “行。”老大人似得踮起腳拍拍吳起軒的肩膀，蘇莫奈給了他一個安心wink，拍著胸脯保證∶“等著，明早保證讓你見著。”

    動動唇，吳起軒還想說些什麽，蘇莫奈已經轉身，拉著沙發上，一臉黑沉，不情不願的唐思楠往餐桌的方向走去。

    “蘇莫奈。”

    唐思楠叫住她，聲音不鹹不淡。

    “你跟他很熟？”

    “還好吧。”蘇莫奈搓著小手，眼珠子一轉一轉的：“要說熟呢，也沒多熟，要說沒多熟呢，我覺得也挺……哎呦！”

    蘇莫奈話還沒說完，男人反手就是一個巴掌，毫不留情的拍在了她的腦袋上。

    “嘴再這麽碎，你今晚就睡橋洞。”

    “你還真是……”呼之欲出的話被男人一個眼神瞪回來，蘇莫奈二話不說就給咽了回去，賊兮兮的湊近他身邊笑：“你還真是，又帥又有魅力。”

    唐思楠白了她一眼，自顧自坐在餐桌前。

    也不等人，夾起一塊肉扔進嘴裏，嚼了幾口，又一副不吐不快的表情。

    皺起眉嫌棄：“節操掉一地。”

    好家夥，蘇莫奈張口啞然，話都說不出來。

    這話除了說她，也沒別人了，試問，一塊要被吃掉的肉，能有什麽節操？

    吳起軒就靜靜地站在不遠處，冷眼旁觀著這一幕，情緒顯然不對勁。

    李媽端著盤子走到他身邊，倒是沒察覺什麽，笑眯眯地說：“我家太太和先生，真是一對歡喜冤家。”

    吳起軒微微偏頭看向李媽，眼神裏也不知道有什麽要蹦出來，暗了暗，又沒了蹤跡。

    用過晚飯，唐思楠不愛坐在客廳，撂下碗筷就鑽進了房裏。

    蘇莫奈的眼睛自他起身就黏在他身上。

    準確的說，是黏在他鼓起的衣兜上。

    吳起軒被她的樣子逗樂，臉上終於不再是委屈巴巴的表情。

    湊上來，控製在蘇莫奈不會反感的範圍內，靠近她，輕笑：“你想到幫我拿回來的辦法了嗎？”

    蘇莫奈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

    拍著胸脯壓壓驚，她側頭放低聲音，努著嘴巴：“要拿回來還不簡單，等他洗澡的時候偷回來就是了。”

    “簡單？”

    吳起軒不給麵子的笑出了聲。

    就這幾天的觀察，他太清楚蘇莫奈在唐思楠跟前的樣子了。

    客廳的時針準時走到九點，蘇莫奈刷著手機的手一頓，眼睛裏的光瞬間明亮。

    起身與吳起軒對視一眼，蘇莫奈做賊似的貓著腰，悄悄來到唐思楠房門外，把耳朵貼在門板上。

    裏麵，有斷斷續續的水流聲，不太明顯。

    身後的男人漸漸靠近。

    “要不……”

    吳起軒一張嘴，即便刻意壓低著聲音，也險些給蘇莫奈嚇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