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楠端著碗進房的時候，蘇莫奈還在床上發呆。

    看著，臉色不太對。

    想到什麽，他眉頭也跟著皺了幾分。

    聽見聲音，蘇莫奈側首，看見來人，麵上隨即洋溢出一抹笑。

    軟軟呼呼的撒了個嬌：“我今天睡了好久。”

    唐思楠若有所思的走到她身邊，把手裏的碗隨手放在桌上，沒太大反應：“起了就吃東西。”

    蘇莫奈有些不好意思：“我總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她指的是，在唐家長輩麵前，總是睡到日上三竿這件事情。

    唐思楠莫名地看了她一眼，毫不留情的懟她：“你什麽尿性他們不知道？閑的你操這心？”

    “……”

    他說的好有道理，她都不想反駁了。

    揉著睡成一團糟的頭發，睡了一天，蘇莫奈身子都睡軟了。

    從床上爬下來的時候，腳上沒力氣，差點沒摔地上。

    好在唐思楠離她近，手疾眼快的扶住了她。

    結果，還不等蘇莫奈道謝，就聽唐思楠的聲音從腦袋頂砸下來：“以後再睡一天不吃飯，就餓死你。”

    蘇莫奈癟癟嘴，有些委屈∶“昨晚有事兒……睡晚了，我平常也不睡一天的……”

    攬著蘇莫奈盈盈一握的腰肢，唐思楠的臉越發黑沉：“瘦成這樣，你覺得好看？”

    “我不瘦吧。”

    從唐思楠懷裏站起來，蘇莫奈轉了一圈，是真沒覺得自己有多瘦。

    “還轉！”抓住蘇莫奈的肩膀停下她的動作，唐思楠有些煩，拎著她往浴室，邊走邊凶她：“你喜歡吃冷飯？”

    被推到浴室站好，蘇莫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剛睡醒，腦子實在混沌的厲害。

    洗漱完出來，唐思楠也沒走，就坐在沙發上，眼睛盯著手機屏幕，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麽，看的這麽認真。

    就連蘇莫奈走近他身邊了，都沒發現。

    “你在看什麽啊？”

    “你管我看什麽呢。”

    唐思楠順手摁黑手機扔進兜裏。

    挑著眉看她：“給你十分鍾把飯吃了，不然你就自己去看那什麽鬼的煙火大會。”

    蘇莫奈愣了愣，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麵上是抑製不住的狂喜：“你答應跟我一起去啦！”

    唐思楠摸了摸鼻子，轉過腦袋：“再廢話，你就等著一個人去。”

    “不廢話！不廢話！不廢話！”

    蘇莫奈眼底含著星星，老老實實的跑到唐思楠身邊坐下，抱起先前被他放在桌子上的碗筷。

    一邊吃，一邊看著唐思楠。

    一下兩下唐思楠沒有反應，被看的久了，他不免皺眉：“怎麽？小爺臉上有金子？吃個飯都得盯著？”

    蘇莫奈含著一口飯，傻乎乎的搖頭，口齒不清的糾正他：“金子哪有你有吸引力啊。哪怕放一噸金子放我麵前，我也隻樂意看你呀。”

    “……”

    唐思楠被她的話噎的咳嗽了一聲，眼眸微顫，不自然的摸著鼻子，轉了腦袋。

    “趕緊吃，小爺可沒耐心等你。”

    蘇莫奈彎著嘴角，笑的人畜無害：“吃著呢吃著呢。”

    說完，又往嘴裏扒拉了一口飯菜。

    ——?——

    村裏電影放映的地方，離唐家並不遠。

    蘇莫奈吃過飯收拾好已經是八點。

    和唐思楠到地方，也不過才八點過十分。

    因為是和唐思楠一起約會，蘇莫奈特意打扮了一番。

    頂著唐思楠一遍又一遍不耐煩的催促，換了好幾套小裙子，才心滿意足的出門。

    村裏的人幾乎都來了，男女老少，站了好多人在大坪上，幾乎要站不下。

    蘇莫奈和唐思楠並排走著，臉上的笑意藏不住。

    微微側首，月亮藏在她的眼底，唐思楠那張菱角分明的俊臉，也在。

    大抵是蘇莫奈的目光過於熾熱。

    唐思楠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冷不丁側首，抓住蘇莫奈臉上來不及收回去的那抹花癡，與她坦然相視。

    深邃如潑墨般的眼眸裏，含著似有似無的無奈，更多的卻是嫌棄。

    “你怎麽就這麽愛盯著我看呢？”

    蘇莫奈麵上的神情微動，盈盈亮亮的眼眸倒映出唐思楠那張深邃的麵孔，鼻子忽然有點酸。

    她還是努力用輕快的聲音答複他。

    “因為，上次我就是沒把你看住，你就坐著飛機，咻的一下到國外去了，讓我五年都見不著你，這次你回來，我當然要把你看牢呀！這樣，你就再也不會突然消失，然後讓我聯係不到你。”

    蘇莫奈的聲音裏，有一股莫名的悲愴，明明盛滿了笑意的一雙眼睛，卻好像染了一層薄霧，叫人心碎。

    唐思楠的心跳，好像斷了一拍，空氣也在這一瞬安靜。

    四目相對之下，他那份終日隱忍，壓抑的情緒，在層層包裹下，一次次被她的話撞擊，已然有了皸裂的跡象。

    蘇莫奈仰著腦袋，深深吸了口氣，隨後，像是做足了準備。

    伸出小手牽住了那張寬厚溫柔的大掌。

    十指相扣的瞬間，唐思楠沒有甩開。

    蘇莫奈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微顫。

    來的很快，消失的也快。

    快到，像是錯覺。

    “我們，可以聊聊嗎？”

    她想和他好好聊聊，能解開誤會的那種。

    細細感受著手掌上傳來的，不屬於自身的溫度，唐思楠的瞳孔深邃了幾分。

    一片漆黑的墨色，濃鬱的像是要與他身後那片摸不著邊際的天，合二為一。

    半晌，他啟唇，帶著痞氣，嗓音卻意外的暗啞：“聊什麽？你不看煙火？”

    “不著急。”蘇莫奈笑著指了指人群：“煙火九點半才燃放呢。”

    晃了晃兩人交疊在一起的雙手，她往前一步靠近唐思楠，突然湊到他眼下，將他眸底來不及藏起的隱晦情緒納入眼底。

    那一瞬，她也怔住了。

    那是一抹她讀不太懂的情緒。

    像複雜，更像是猶豫，或者，是糾結？

    他藏的太好，蘇莫奈隻看到了一絲，就被他急忙斂了下去，再看不見蹤影。

    蘇莫奈舔砥著唇瓣，眨巴下眸子，試圖蠱惑他：“和我聊聊吧，就那邊。”

    她目光掃到不遠處，一個小公園模樣的地方，離路燈不遠處，有一排秋千，還能坐在那。

    見唐思楠放眼看過去，她心下情緒蠢蠢欲動。

    她想，今晚就能和他把誤會解除，與其拖著，與其等他開口，她倒不如直接問他。

    萬一，就和好如初了呢？

    等待答複的間隙，蘇莫奈有些煎熬，忍不住去看他的眼睛。

    唐思楠卻忽然擰起眉頭，冷硬的下顎，緩緩透露出一絲絕情。

    “沒什麽必要。”

    他拒絕的果斷，毫不委婉。

    “小爺和你有什麽好聊的？既然結了婚，你就做你的唐家兒媳婦兒，我就做我的蘇家女婿，這還不夠？”

    “當然不夠！”

    蘇莫奈止不住內心狂湧的失落，眼睛裏滿是不敢置信。

    “什麽叫我就當我的唐家兒媳婦？我稀罕當的是唐家兒媳婦嗎？我從始至終都隻想當你唐思楠的老婆，因為你姓唐！我才成了唐家兒媳婦兒！”

    “所以？區別在哪？”

    唐思楠挑著眉，那張本該屬於柔情萬分的臉，在清冷的月色下，隻有滿眼的冷笑和涼薄。

    蘇莫奈的心狠狠一縮，好不容易在這個男人身上感受到的溫暖，再度被清零。

    她緊緊拽著那張唯一能讓她感受到熱度的大掌，眼眸微澀。

    “你為什麽不願意和我說開？你為什麽就要固執的認為你的想法是對的？你昨天還說，還說你對我的好感上升，我以為，我以為我能和你聊一聊了。你甚至還陪我來看煙火……”

    “以上就代表我要和你聊嗎？”

    唐思楠的聲音平淡的沒有絲毫起伏。

    與蘇莫奈的相比，可謂天壤。

    蘇莫奈喉頭一哽，心上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撞擊，痛的她皺起了五官。

    上次這麽絕望還是在五年前，他走那天。

    她極力想再說些什麽，唐思楠又笑了。

    笑的張揚又疏離。

    “小丫頭，能不能別總拿你二十年的人生經曆來看待事兒？你什麽時候才能不這麽幼稚？小爺說的好感上升，也不過是覺得能和你和平相處，至於這看煙火，你昨天求我的，你忘了？”

    “我昨天……求你的？”

    蘇莫奈忽然覺得好可笑。

    是不是她在唐思楠眼底，看起來就是個笑話，包括她這段時間，絞盡腦汁的努力撩撥？

    所以說，唐思楠其實沒變，他還是這麽無情，和五年前的那個他一模一樣。他骨子裏就是個冷漠無情的人。

    隻是，五年前，他的冷漠張揚和不可一世，從來不會對她，那個時候，他對她隻有寵隻有慣。

    看慣了他對外人的囂張跋扈，泠漠無情，蘇莫奈該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可偏偏他從來隻給她嚐甜味，對她隻有無盡的寵和愛，以至於蘇莫奈沉迷其中，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也會拿這樣的姿態來對自己。

    蘇莫奈鼓起勇氣，又問：“所以，是真的不喜歡了？”

    唐思楠恥笑一聲，臉上再沒有半點溫度。

    他也不答蘇莫奈的話，冷冷地反問道：“你是不是就以為小爺這輩子就喜歡定你了？沒有你，小爺就活不下去了？所以你才會永遠這麽有恃無恐？”

    “你覺得，我有恃無恐？”

    蘇莫奈也跟著笑了。

    這麽多年來，她頭一次生出了退縮的念頭。

    當年唐思楠離開的時候，她再絕望再奔潰，也不像今晚，所有的希望和幻想，在一瞬間破滅來的痛苦。

    唐思楠的手有要掙開的跡象。

    蘇莫奈也不再牽著他。

    任由他甩開。

    那一瞬，蘇莫奈就好像被剝離了所有力氣，步子踉蹌的倒退了好幾步。

    而偏偏是這個時候，身後傳了一聲嬉笑。

    一聲能夠讓她萬劫不複，讓她徹徹底底陷入低穀，絕望且無法自拔的嬉笑。

    “明哲叔叔，以後，我和媽媽真的能和你永遠住在一起了嗎？”

    “哎！你這丫頭，什麽住不住在一起的，你別讓你叔叔為難！”

    “什麽叔叔不叔叔的，說過多少遍了，我是你爸爸，你也是，你還跟我見外，我找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找著你，我怎麽可能再讓你和女兒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