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氣息直壓得林汐喘不過氣來。孫郎中僅一句話就讓她的身體有些漂浮，她一手扶著額頭，一手扶住了她娘那有些搖擺的身體，努力平穩住自己有些難受的胃部。

    “孫郎中，怎麽會這麽嚴重，爺爺他早上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

    孫郎中閉了閉眼，抬頭正麵上林汐悲痛的臉頰，

    “你爺爺他……不止是摔了一跤這麽簡單，他還患有嚴重的癆疾，早已病入膏肓，無藥可治。”

    起初，孫郎中以為林老頭隻是咳嗽之症，便也隻為他開了些治療咳喘的方子。

    可近日裏他發現林老頭開始咳血之後，才確診，原來他是患了癆病，任他幾十年的行醫經驗，也束手無策。

    每次遇到自己醫治不好的病患，他都對病患有深深的愧疚感，這次，亦是如此。

    病入膏肓，這幾個字猶如地獄幽靈般，回蕩在每個人心扉。

    王氏一聽到癆疾兩個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家老頭子什麽時候患上這等不治之症，她怎麽就不知道呢。

    一時間，她滿心愧疚，若是早知道老頭子命不久矣，在老頭子最後的日子裏，她一定會加倍待他好，可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王氏淚如雨下，她顫抖著身體，開始用力搖晃林老頭身體，

    “老頭子……老頭子……你醒醒……”

    當她發現林老頭已經徹底閉上了雙眼，開始放聲大哭。

    “老頭子……你走了我和小寶可怎麽辦呢……”

    “別哭……”

    許是被王氏搖晃的厲害，林老頭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睜開了雙眼。

    他早就知道自己大限將至，隻是沒想到這一天會在今日到來。

    王氏看到林老頭醒來，用力擦了一把眼淚，

    “老頭子，你不能丟下我和小寶……”

    林老頭用力扯了扯唇角，勉強露出了一絲笑容。

    “別哭了，下麵有遠之陪著我，我並不孤單。”

    鳳三娘聽後，她一個勁兒搖著頭，整個人早已泣不成聲。

    “汐汐……”

    林汐聽到林老頭叫著自己，連忙應聲，

    “爺爺，我在。”

    “答應爺爺……”

    林老頭已經沒有多少力氣說話，他輕咳幾聲，看了看王氏和林小寶，又看了林汐，最後，將林小寶和王氏的手臂放在了林汐手中，就沉沉閉上了雙眼。

    “爺爺！”

    “老頭子……”

    房間內哭聲不斷，一時間，整個桃源山的人，都知道了連老頭去世的消息，周圍陷入一陣悲戚當中。

    “爺爺，我答應你。”

    爺爺的去世並沒有改變林汐心中的決定，相反，她想要離開的心思愈發強烈。

    林老頭離世太過突然，鳳三娘也沒有提早準備，便先是讓張穆幫忙做棺木，讓他走的也像樣些。

    自從上次林汐買回了布匹和棉花，鳳三娘前幾日，就已經在趕製一家人過冬所穿的衣服了。

    不想這一套衣服還未送出，人就沒了，現在，也隻能給他當壽衣穿了。

    七天的時間內，鳳三娘又專門為公爹趕製了一套衣袍，讓他帶著離開，也算是她作為兒媳的一片孝心。

    林老頭去世後，王氏一下子仿佛老了十歲，她整日的不吃不喝，連帶的林小寶也吃不下飯。

    出殯這日，和林家關係不錯的莊戶人家都來相送。

    鳳家四兄弟們幫忙將棺木抬到了套有馬兒的板車上，幾個馬車上皆載滿了人，出殯的隊伍，沒有披麻戴孝，沒有紙錢紙紮，隻有眾人悲痛沉重的心，在默默哀悼。

    王氏獨自一人坐在林老頭往常最喜歡坐的樹樁上麵，眼神凹陷，四目無神。看著那越走越遠的棺木，她腦中閃現著早前和林老頭的種種過往，感歎著時間的流逝。

    誰還沒有年輕的時候呢。

    王氏從小就喜歡林老頭，少女時期的她，曾揚言非林老頭不嫁。

    年輕時候的林老頭喜歡的並不是她，而是林遠之生母。

    她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和別的女人雙宿雙飛，心裏又嫉妒，又羨慕。

    即便當時的林老頭已經成婚生子，可她還是喜歡他，任憑爹娘對她如何催婚，她都不願嫁人。

    她甚至和林老頭提過，甘願給他做小，可林老頭和林遠之生母伉儷情深，任她死纏爛打，也沒能答應。

    後來，林遠之生母紅顏早逝，她知道自己有了機會，經常幫忙去照顧林老頭那還未長大的兒子，林遠之。

    久而久之，林老頭也覺得，孩子不能沒有娘。

    最終，她讓林老頭接受了自己，終於如願嫁給了自己心愛之人。

    能嫁給林老頭是她這輩子做的最開心的事情。

    先開始，她這個後娘對林遠之相當不錯。可人都是有私心的，自從她有了自己的兒子，就開始對林遠之百般嫌棄，更是在林遠山成親之後，設法將他分出另過。

    她現在想想鳳三娘對林老頭的照顧，就悔不當初。自己當時，為什麽要那麽小心眼呢。

    出殯的隊伍漸漸遠去，王氏緩緩張口，喃喃說道：

    “老頭子，一切走好，你在那邊等著我，等小寶長大成人，我就下去找你。”

    直到棺木漸漸出了桃源山，開始前往十裏坡處的林家祖墳，王氏的目光也沒有轉移。

    一切事情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不想林汐等人前腳剛走，後腳卻因為桃源山大門忘記關閉，就來了一群來路不明的不速之客。

    那些人一個個虎背熊腰，凶神惡煞的，且看起來不像是齊國人。

    這些人的到來，一時間讓百姓們惶恐不安，紛紛躲在了自己家中，不敢出來。

    王氏當然也看到了，隻是她現在心情悲痛，眼中竟是沒有一絲懼色。

    為首一彪形大漢看著這青山碧水的世外桃林，那是滿心的歡喜。

    “沒想到，在這深山老林之中，竟還有如此美妙的地方。兄弟們，你們說，我們若是將這些人統統殺了，在這裏安家怎麽樣呢？”

    隨即就有人附和說道：

    “甚好，甚好，大哥，這裏資源豐富，還有這麽多茅屋可以住，比起齊國的苟延殘喘，當真是另一副天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