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路風餐露宿，他們終於到了上京。

    和其他難民不同，葉父本就是上京人士，領頭的將領認得他，遂放他入了城。

    雖然，上京城大半的百姓都已經逃走，彼時的上京城也支撐不了多久。

    但是，過了數天顛沛流離的日子的他們，已經沒有力氣繼續逃命。

    再者，他們又能逃到哪兒去呢。

    就這樣，薑如霖帶著高氏住到了葉秋芸曾經的家。

    但是，這樣的安生日子也僅僅過了半月，大洲軍就打到了上京。

    最終，除了薑如霖和葉秋芸，葉父、葉母，還有高氏，全都死在了赫連芮的亂箭之下。

    薑如霖說到這裏，陷入悲痛。

    最後，他問出了自己最想問又不敢問的事情，

    “大哥，爹…還好嗎？”

    他知道，依照大洲的殘暴，肯定是殺無活口的。

    薑如煜點了點頭，

    “一切安好。”

    簡單的四個字，薑如霖卻覺得有千斤重。

    這些天，他沒少為此事自責。

    見大哥心事重重的樣子，且一副提及這些天的經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薑如霖直接問道：

    “為什麽你會和大洲軍一起出現？”

    這是他心中最大的疑問，他不敢往壞處去想，可又不得不想。

    薑如煜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解釋，隻將自己和賀承運相遇的經過依舊避重就輕，簡單敘述了一遍。

    薑如霖聽了，沉默了許久。

    “所以，你投靠了大洲！”

    薑如煜急道：

    “並非如此！”

    他隻是說，陰差陽錯，被困在了這裏。

    “那你為什麽會還留在這裏？還有，那些士兵，為什麽會聽你調遣。”

    薑如霖所指的是，薑如煜吩咐狄青護送百姓回去的事情。

    他覺得，自己現在有滿肚子的疑問。

    “……”

    薑如煜說話欲言又止，這讓薑如霖心裏泛起陣陣不安。

    他猛然坐起，卻因身體太過孱弱，又重重跌回了床上。

    疑惑、不解、埋怨深深充斥著他的內心。

    “大哥，我們回家吧，我想爹了。”

    薑如霖從未像現在這般，想念他爹。

    薑如霖知道自己隻是個弱書生，憑借他一人能力，定是不能平安回家的。

    見薑如煜默不作聲，他拖著疲憊的身體，起身就要離開這裏，卻被薑如煜一把按回了床上。

    “你要去哪兒？上京城不安全，你不能出去！”

    若是因赫連芮記恨他，連累了薑如霖，可就不好了。

    薑如霖依舊道：

    “大哥，我想回家。”

    帳外葉秋芸無助的閉了閉眼，她了解薑如霖，斷定他醒來之後，一定會選擇離開的。

    可她想報仇。

    “……”

    “大哥，爹他老人家還癱瘓在床，難道你就放心讓他一個人待在家裏嗎？”

    薑如煜想到薑晏惆悵的模樣，想到他走路時那顫悠悠的樣子，難過和自責充斥著他整個內心。

    薑如煜想回去嗎，他比誰都想要回家。

    可眼下，他心中裝著太多的事情，能不能活著……不，他一定要活著。

    現在，他陷入了兩難。

    “周晟和無才會幫忙照顧爹的。”

    他相信，沒有他在的日子，昔日的兩個好友一定會奮力相幫的。

    薑如霖在聽到這兩個名字的時候，眼神中都帶著不屑。

    在他眼中，張無才不值一提，周晟，則是不夠自律。

    能被他大哥帶偏的人，能好到哪兒去。

    他一直都認為，大哥對周晟和張無才要比對他這個弟弟要好的多。

    他性格內斂，喜靜，不像薑如煜那般話多。

    應該說，讀書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自命清高。

    在他以前的生活中，唯有詩書跟他作伴。

    “他們畢竟不是爹的兒子，他們都有自己的父母要去照顧。”

    “我娘定也會幫忙照顧爹的起居……”

    薑如霖不解，

    “你娘？”

    薑如煜認真道：

    “我嶽母。”

    薑如霖苦笑一聲，

    “大哥，您覺得，這樣合適嗎？”

    “……”

    薑如煜當然也知道這樣不合適，但是，眼下他真的沒有別的辦法，隻能盼望著他爹能夠長命百歲，在往後的生活中，長伴膝下，給他爹盡孝，用來彌補自己現在的虧欠。

    院落中，鳳洋仔細打量著這個地方，

    “表姐，這兒是哪兒？”

    “你姐夫曾經住過的地方。”

    這個地方，秦素也是許久未來。

    她看著這個熟悉的地方，突然間想到了五年前，當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隨賀元哥哥一起來尋薑如煜玩耍的場景，突然間悲從中來。

    看著從房內走出的葉秋芸，秦素疑惑看了一眼林汐，

    “這姑娘是誰？”

    秦素話一出口，鳳洋和樊川二人也速速抬頭相望，轉瞬間，就看到一個如花似玉的妙齡少女。

    林汐隻簡單回道：

    “薑如霖的未婚妻。”

    薑如霖？

    林汐道完，其餘三人這才知道，薑如煜原來還有個兄弟。

    隻是這兩個兄弟走的並不怎麽親近，許久以來，林汐也隻聽薑如煜提過薑如霖一次，還是為了解釋田小羅的由來。

    而其他人，根本就未曾聽薑如煜提及過薑如霖。

    林汐望著眼前這一幫人，一時間有些犯難。

    這些人到底該如何安頓。

    是送他們回去，還是暫時和他們一起？

    想來想去，似乎怎麽都不合適。

    正當林汐想著此事的時候，卻聽到屋內的薑如霖突然提高聲調，

    “我就是死，也不想看到大哥繼續為大洲賣命。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薑如煜也抬高了聲調，

    “我說過，並非如此！”

    薑如霖一想到母親慘死的畫麵，就痛不欲生。

    他這個書生，到了關鍵時候，還真是百無一用。

    “娘死了，死在大洲軍的箭下，而你，不僅執意要給大洲當牛做馬，且在看到娘那冰冷的屍體後，卻未掉一滴眼淚，現在又不管爹的死活，叫嶽母倒是叫的挺親。在你眼裏，恐怕隻有大嫂和嶽母才是你最親的人。”

    袁信可是口口聲聲罵著，大哥出賣了他們，薑如霖當時也是聽得真切。

    因身體太過虛弱，他說完這話，身體還在不住喘息。

    手中拿著的湯碗也因他一時沒有拿好，叮咣一聲摔到了地上，成了碎片。<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