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文官而言，哪怕是上了戰場，大抵也是在中軍帳前揮著羽扇綸巾，談笑之間看他檣櫓灰飛煙滅。

    真落得個失敗下場，他們也會是第一批撤離的，就好比當初的劉關張，打輸了多少次，被打的狼追狗攆，不照樣一個沒死嗎？

    除非陷入陷阱，徹底被包圍，不然的話戰場上最安全的隻會是他們。

    蔣文如此言語，與其說是提醒，不如說是威脅！

    眾人麵色紛雜，但仍舊以怒容為主。

    這怪得了他們去消減陸鳴的全力嗎？

    陸鳴手底下的一個將領都如此猖狂，更別說是他本人了！

    但所有人都沒有出口，再去當那個領頭羊，木秀於林風必摧，沒人想成為蔣文立規矩的對象。

    然而，並不是他們不開口，就能躲過一些的。

    蔣文轉了一圈，漠然說道。

    “諸位大人都很是沉默，看來心裏猶有不滿，那便算了，與這罪人一起，拎去砍了就是。”

    苟安看著蔣文點來的手指，臉色驟然蒼白，他絕望地盯著楊儀，如同溺死之人抱住了最後一根蘆葦。

    “舅父，救我！”

    楊儀冷冷瞥了他一眼，心中暗怒，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廢物，今日也不會給蔣文立威的由頭！

    蔣文笑盈盈的看著楊儀，麵上帶著慫恿，似乎真切希望，楊儀可以為其親眷開言。

    朝堂之上，陸爺黨人雖然不多，但是還不至於少到連一兩個傳信之人都無，近日以來，朝堂諸公對於陸鳴的態度，早就傳入了這些將領的耳中。

    今日運氣好，蔣文正好在處置苟安，索性一並處理，但即便沒有這茬子事兒，蔣文也會找其他的由頭，好好拾掇這些官員一番才是。

    楊儀深吸了口氣，眼皮耷拉了下去。

    他…慫了。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官員的猖狂，那是仗著在體製內，別人願意跟他們按照規則去玩兒，去打嘴炮。

    但是真要遇到了刀，那兩張嘴皮子上下一碰，又哪能起到什麽作用呢？

    那鐵齒銅牙，當真能夠咬的斷鋒利的鋼刀嗎？

    “楊大人…”

    楊儀本身都沒開口，反而是周遭官員麵色焦憂，不自覺出聲。

    結黨成朋，四個字的前提自然是互助，如果是自家派係出了麻煩，卻不幫著收尾，那未來還會有人去繼續加入壯大你嗎？

    楊儀閉上了眼睛，咬牙道：“蔣將軍請便，一切從簡就是。”

    “楊大人深明大義，本將佩服！一幫蠢貨，楊大人乃是我朝廷命官，怎麽能突然綁起來呢？”

    蔣文咧嘴，露出森然的笑容，揮了揮手，近衛軍頓時上前，一人給楊儀鬆了綁，隨後慢悠悠的拖著苟安，慢慢離去。

    地麵上，出現一道濕漉漉的痕跡，與此同時一股騷臭味傳來，伴隨著苟安罵娘的聲音，那滋味，別提多應景了。

    楊儀附在背後雙手藏在袖中，早已捏成拳頭，骨節用力到泛白顫抖，他盡量平穩著語氣道。

    “既然叛逆已剿，我的諸位同僚是否也可以…”

    “楊大人，您久居高堂不染塵埃，不知道有些人手段他下作的很，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先讓我的手下們好好審審，打他個幾十大板，確認了無有奸細，保證我軍中安定，方才是要緊之事。”

    蔣文直接打斷他的話，強行接口：“我想，楊大人應該不會介意此事吧？畢竟都是為了朝廷…”

    “本官隻是調任，還沒死呢！”楊儀目光變得森然。

    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犯下大錯，違反軍紀，能拉拉一把，不能拉也就算了，明哲保身就是。

    但是，周邊的這些個同僚，在跟隨著楊儀被貶時，每一個人的後台都跟他打過招呼，要好好照顧幾分的，若是出了事兒，背後那幫人還會努力撈他嗎？！

    “楊大人，這是要包庇嫌疑人？”

    蔣文笑的意味深長：“來人，給我查一查，楊大人的車夫馬匹究竟是誰派的，十多日的路程居然走了雙倍時日，貽誤了聖旨，該當何罪？全都拉去砍頭！同時，即刻打造一輛馬車，送楊大人即刻赴任！”

    坐馬車，去安陽？

    嗬嗬，笑話！

    路上圍追堵截的魏國斥候，頃刻間就能扒掉楊儀一層皮去！

    且，安陽城外早已被大軍徹底圍堵，他過去了幹什麽，送死嗎？

    楊儀冷冷盯著蔣文：“蔣將軍，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楊大人說笑了，本將隻是送大人即刻赴任，怎麽還論成了留人一線呢？你怕是誤會了本將的拳拳報國之心！”

    蔣文高聲道了一句，雙目直視楊儀，眸中帶著森然。

    “俺就是個死丘八，得陸大人蒙陰，這才混到了個官身，誰犯他，俺便砍誰，無有例外！”

    楊儀身體微微一顫，閉上眼睛，低頭，後退了半步。

    有些時候，退著退著，他也就習慣了不是？

    ……

    安陽城東十五裏，

    “將軍，眼瞅著是到決戰了，我等何時動手？”

    劉虎跟隨在李婉兒身邊，聲音沉靜。

    離開趙雲手下許久，他也對李婉兒徹底歸心，一切處理井井有條，使後者給其放出更大權力。

    “何時？就現在！”

    李婉兒嘴角翹起，麵上升起火熱戰意。

    “以陸鳴心狠手辣的程度，如果真讓他毫無希望，引出了最後手段，那我們上去恐怕都要被誤殺！”

    “眾兵聽命，擦亮甲胄，磨利刀劍！躲躲藏藏一個月，我是忍夠了，你們忍夠了嗎？！”

    “殺！”

    所有人的回話僅有一字，喊成了軍號，帶著凜然的殺意。

    在叢林之間穿梭月餘，每一個人的身上都帶著一股子悍勇和瘋狂，不是陸鳴手下那群城防兵可以比擬的！

    “那便，隨我出擊！”

    馬踏如雷，在地麵之上踏出了整齊的韻律！

    ……

    “嘿喲嘿喲！”

    一個個民兵喊著號子，扛著一架架雲梯穿過夏侯惇的身邊，在修整大軍前方排成數列。

    夏侯惇跨坐在馬上，眉眼打量著前方嫣紅的城牆，渾身的煞氣有如驚濤駭浪，恣意昂揚！

    “陸鳴！最後一次，若你能擋住，我把這腦袋交給你！”

    魏軍從地麵站起，黑色玄甲前傾，猶如暴雨將至，氣氛壓抑的驚人。

    城牆之上，陸鳴沒有回話，而是拉起一杆燧發槍，瞄準，射擊。

    砰！

    一聲槍響，徹底拉開了此戰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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