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謀長親自授銜，老周你好大的麵子！”許簡在參謀長走後，終於不再立正，他一邊鬆著自己的筋骨，一邊咧著嘴老大羨慕道。

    “咱們旅，四個團一個營，別的連長都是團長把委任狀丟在他的臉上，偏偏你是參謀長。”

    他嘖嘖稱奇，說出來的話卻叫周朝先苦笑不已。他倒不覺得這是什麽恩寵，這明明就是封口費。

    將手下人交給敵人一方的直軍處理，這是人能做的事情？

    現在參謀長恩寵自己，晾著許簡的行為，更是將他的本性暴露出來。

    在這些老牌官僚的眼中，如果不是自己還能派上用場，隻怕自己的待遇跟許簡也沒什麽差別。

    他從紅漆的椅子上跳了起來，透過門縫，看到參謀長遠去之後，才將房門關上，小聲道：“隔牆有耳，此事不要再提了。現在直軍得勢，要是叫他們知道我在這裏，兄弟我隻怕性命難保。”

    此言一出，許簡也肅然起來，他重重點頭道：“老周你說得對，這事兒沒準就是姓宋的想讓你背鍋。”

    這樣一想，許簡也同情起來周朝先，罵宋子揚的時候，更加不留情麵。

    “明天就到通縣了，德州的幾個弟兄想要聚一聚，你去不去？”

    又罵了一陣，許簡才停歇下來，問道。他知道周朝先不喜歡喝酒，喜歡清醒，還美名其曰，咱們哥幾個裏麵總得有一個人清醒著。

    時間不長，二營的幾個連長都對周朝先不喝酒的做法有了意見，認為他清高不合群，久而久之也就不愛帶著周朝先玩。

    反倒是嗜酒如命的許簡跟他們喝著燒刀子，汾酒時，親如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我就不去了，到了通縣，我準備買兩身棉衣備著，免得到了冬天，凍得跟熊瞎子似的。”

    東四省有多冷，周朝先沒親身感受過。可他知道這個時代的東四省沒有集中供暖，窮人冬天凍死的比比皆是。

    他口袋裏麵有錢，更不願意委屈自己，便趁著在北平郊縣的時候，購置一身衣服。

    現在已經七月下旬，段祺瑞都投降了。等到十月，沒準雪就落下來了。

    “幫我帶一身。”

    許簡也不強勸，他隻是隨口一提，周朝先答不答應，他都能交差。

    “行。”

    送走許簡，周朝先獨處一室的時候，思緒飄舞起來。

    當不當兵，他現在無法決定，但白茫茫，還未開發的關外，他倒是想去見識一番。

    何況他也知道許簡德行，說是讓自己帶一身，實際上這小子已經準備好白嫖了。

    都是年輕人，周朝先潔身自好，不喝酒。可許簡是老派軍人作風，除了不吸大煙之外，吃喝嫖.賭，他是樣樣俱全。

    不然單單依靠喝酒，他在二營也不能混的這麽開。

    許簡之外，他更關心麾下的弟兄，張海鑫等人的未來。

    關外苦寒，如果自己都不帶他們適應的話，上峰的上峰，隻怕更不會在意會不會有幾條人命死在寒冬之中。

    這世道，荒年一塊大洋就能從齊化門根子底下買到一個足月的嬰兒，人命賤如草芥。

    他這般想著，脫衣上床，就著發黴的被子入眠。

    ......

    通縣，位於北平北麵，因為商貿繁榮。此處多的是闖西口，闖關東的商人。

    他們通衢內外，將各地物資轉運到北平這一民國首善之地，滋養北平內外生活的官紳，百姓。

    奉軍第三補充旅的到來並未讓通縣有一絲變化。

    行走各地的商人對大兵到來已經習以為常，他們木然看著軍隊，不少人都將貨車當中的家夥事兒，長槍短炮藏了起來。

    關外不比關內，對火器的控製並不緊密，有些手段的士紳商隊，都能弄到武器。

    這年月越是不太平的地方，荒涼之處，山賊馬匪便越多。

    不管是那處人受了災，活不下去的災民都會自發的上山為寇，橫行各地。

    “連長，他們都有家夥事兒，要不要想辦法弄些東西？”長行走江湖的張海鑫一眼就看出這些人戒備當中，還目露不屑，顯然不講自己放在眼中。

    這讓他心中頗為不爽，想要伺機報複。

    “弄些東西？”

    周朝先聞言神色一冷，看的張海鑫身子一顫，幹笑道：“連長，俺嘴臭，俺不該說這話的。”

    “知道就好。”周朝先目光依舊冰冷，跟自己不一樣，張海鑫是老兵油子，除了不能打仗，啥都行。

    “你跟我一樣，都是軍人，軍人的天職是保護百姓，而不是欺壓良善。要是下次你再說這樣的話，被我聽的，自己給自己一耳光！”

    “啪！”張海鑫沒等下次，就給了自己一巴掌。他是知道周朝先的，自己連長說一不二，自己下次要是敢說這樣的話，那絕對不是一耳光能解決的。

    “卑職知道了。”

    他身子僵硬，正要說話的時候，卻見前麵有人叫道：“他娘的，這些商人反了天了，敢打老子，都給老子動手！”

    周朝先聽得神色一凜，將手按在眼見的手槍盒上，死死地盯著隊伍前方。

    “他們要叫俺們去察哈爾駐紮，那是人呆的地方嗎？都給老子動手，能跑就跑，不能跑的搶些物資好過冬！”

    騷動並非是在一處發生的，在長長的行軍隊伍跟道路另外一側的商人百姓並行的時候，宋子揚就對自己的軍隊失去了控製。

    “砰！”

    “連長，有人開槍！前麵後麵都有，咱們怎麽辦？”張海鑫直接跳了起來，他隻是嘴上花花，真碰到事兒了立馬慫了。

    “集合！”

    周朝先深吸一口氣，驟的大喊起來：“都別愣著了，排長都給老子把手底下的人聚起來。”

    好在，他一個連，現在隻有半個連的人馬。五十來號人相距不遠，很快便被周朝先聚在一起。

    見此陣勢，張海鑫愈發慫：“連長，他們都亂起來了，咱們該怎麽辦？”

    “怎麽辦？我剛才跟你說的話你忘了？”

    “忘了......”張海鑫幹笑一聲，知道自己記不住那麽多東西，隻能如實回答。(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