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長？”

    有人驚呼，卻原地不動。

    宋子揚的身份太高，在旅裏麵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傳說在煙館，茶社更容易見到這位爺。

    下麵的人不大認識，可周朝先卻對在廊坊還匆匆見了一麵的宋子揚印象深刻。

    隻不過現在的宋子揚並無之前的高高在上。他身邊隻有是是五六個跟他一樣狼狽，提著槍，朝著城外撞去的衛士。

    在他身後是涇渭分明的兩幫人，左側的都身著皖軍的軍裝，這些人開槍動作更為標準，用的都是漢陽造。

    右側的穿著短褂，手裏麵都是短槍，他們在七八十米外胡亂開槍，剛才一連串的槍聲就是他們弄出來的。

    此情此景，讓周朝先心中咯噔一下，大感不妙。

    事情大條了！

    “救人！”

    眨眼的功夫，周朝先端起了漢陽造，朝著北麵便開了一槍。

    淒厲的槍聲讓宋子揚麵色更加晦暗，北麵兩股人馬都想要了他的命。現在南邊又多了一支人馬想要自己的命，這又如何躲？

    他側眼看了看渾濁的北運河，身形也變得蕭瑟起來。

    “老七，領著人給老子擋住他們，回頭老子上你們一人二十大洋！”

    他咬著牙，恨恨的掃了一眼窮追不舍的槍手，頭也不回的朝著北運河衝去。

    落在他後麵的老七的瞬間瞪大眼，都這時候了，別說二十大洋，就是一百，那也得有命花才行。

    他可是瞧的真真兒的，對麵槍手相隔四五十米，就二話不說，槍子兒朝著要命的地方打去。

    落在後麵的弟兄不是胸口中槍，就是腦袋中槍。

    對麵打的越狠，他們跑的也就越快。

    現在南麵又來了一隻攔路猛虎，甭說是宋子揚惜命。

    他們這些大頭兵，一個個都魂飛膽喪，隻恨爹媽沒生在福島，不能多長出兩條腿來。

    眼看著宋子揚一頭紮進北運河，他們在岸上的人，全抓瞎了。

    “爺爺，俺投降，別開槍！”

    南麵的人來的極快，為首的一個人提著漢陽造還未靠近，石橋上麵的宋子揚護衛，便齊刷刷的把手裏麵的槍舉過頭頂。

    周朝先眼一瞪，罵道：“都把槍給老子拿起來，老子是四團一營一連的連長周朝先，不想死的就把城裏麵的人給打回去！”

    他不隻是嘴皮子利索，他手上的動作絲毫不滿。

    那些護衛隻見周朝先單膝跪在地上，平舉漢陽造，“啪”的一聲，一個短褂就倒在地上，捂著腿，站不起來了。

    “周老虎？”

    有人大喜過望，嗡嗡地說起周朝先的壯舉。

    這時候，老七才回過神來，發現南麵的攔路虎是友非敵，是自己人！

    周朝先熟練地換彈，再度壓上一板子彈的空隙當中再度開罵：“爺爺千辛萬苦是來救人的，你們想死的話，就站著別動，等著他們幾個弄死你們！”

    “是混成第二旅的爺們，就操起槍，幹他娘的！”

    他一口一句髒話，在此時此刻倒是管用。

    老七倒也頗有膽氣，他護衛著宋子揚，難以回頭對敵。

    此刻身邊有了弟兄護衛側翼，他倒是放開手，手中的鏡麵匣子，一槍一個準。

    一個彈匣還未打光，就有三個穿著短褂的漢子倒在地上。

    城門底下空曠，這裏本就是商人行商的必經之處，早年的吊橋變成了名家設計的石拱橋。

    現在商人早就躲在屋子裏麵，將門抵上後，偷偷窺視屋外亂象。

    街巷空蕩蕩的，正好叫這些從戰場下來的漢子發揮。

    倉促之下，城裏麵撞出去的兩隊人馬齊刷刷的縮回了昏暗的城門洞裏麵。

    這時候，老七才如夢方醒般的奔向石橋邊緣，趴在欄杆上麵，朝著北運河大喊：“旅長，來的是自己人，您在哪兒？我這就帶弟兄們去接您！ ”

    他一遍遍的大喊，可惜無人應答。

    北運河雖然是人公開鑿的運河，卻也經常疏通，清淤，水流看似平緩，卻深不見底。

    “帶幾個弟兄去找找旅長吧。”周朝先從口袋裏麵掏出一包褶皺的煙，取出一支遞給老七，又幫他點燃後，將剩下的煙分給弟兄們。

    “這裏我守著，應該無礙。”

    “周連長，麻煩了。”

    老七一陣感動，患難時候見真情。他跟周朝先素不相識，現在全旅上下軍官上百人，卻隻有周朝先一個人站出來援助宋子揚，此情，他牢記心中！

    周朝先故作鎮定的還禮，目送宋子揚的副官老七離開，心中卻又嘀咕不斷。

    民國的大佬愛被刺殺，這事兒他聽過不少。可他從未想過像宋子揚這樣沒什麽本事，也沒什麽名氣的小旅長也會被刺殺。

    而且想殺他的不單單是他手底下的弟兄，還有商會的人。

    他看的真真切切，來得士兵都是皖軍軍服，為首的人他還見過一兩麵，正是第二混成旅的老人。

    穿黑大褂來曆他摸不清楚，卻也有一個大致的猜測範圍。

    通縣比鄰航道，靠船運發家，這裏有不少從天津，南北運來的散貨，養著一幫子的碼頭工人。

    這幫人要麽能跟青幫扯上關係，要麽就是洪門的某個堂口。

    倒不是他們當中沒有本土派，而是本土派早在鬧拳的時候，就被八國聯軍被滅了一次，剩下的都是外來戶。

    可甭管自己麵前的幫會份子是那一派的，他們敢殺宋子揚，就是天大的事情。

    不會是他吧？

    周朝先腦袋裏麵閃過一個人臉，但他很快又否決了。張作霖現在大肆收編皖軍，明顯是跟直係談好的。

    直係吳佩孚即將巡撫數省，將原本屬於皖係北直隸，山東等地的大權攥在手中。

    奉係張作霖作為合作者，分到了皖係大量的軍隊，以及巡撫東四省外加一個新拆分出來的察哈爾的權利。

    如此一來，最有可能殺掉宋子揚的張作霖沒了嫌疑，倒是叫周朝先一頭霧水。

    他搖頭歎氣，吩咐人將被遺棄在路麵上的木板，黃包車給挪到了石橋中央，石獅子邊上，構築起來簡單的防禦工事。

    他手下人力匱乏，能調動的百來號大兵，根本控製不住數千人的騷亂。(www.101noveL.com)